陆云何甚至弄不明白为什么长姐要这样教训他。
明明以前的长姐只会和他同仇敌忾,会无条件地纵容他。
他想要张大嘴反驳什么,或者是用大哭来宣泄自己的不满,可看着眼眶通红的长姐,原本涌到喉咙边的哭声又生生咽了下去。
陆心柔拍了拍自己弟弟的肩膀,第一次用十分强硬的语气对他说道:“去,去向小世子道歉!”
“我才不要!”陆云何在家里就是一个小霸主,他才不会对自己不喜欢的家伙道歉。
可这一次,陆心柔却也出乎意料地坚持:“去道歉!”
陆云何抿着嘴,眼眶里也续满了泪水,看上去一副要哭不哭的架势。
或许是血脉压制的原因,在姐弟两人对峙了约莫一刻钟以后,在陆心柔的巴掌即将又要落下来的时候,他这才不情不愿地转过身对团子说:“对不起。”
若换做以前,团子或许还会被这句话所影响,但是现在的他已经找回了自己的娘亲,也就再也不怕别人说他是有娘生没娘养的孩子了,所以他根本不记恨小胖子骂他的话。
甚至团子还笑眯眯地说了一句:“没关系。”
纪窈卿站在一旁观察着这两个孩子,一时间若有所思。
最后,纪窈卿牵着团子的手离开了。
马车里,纪窈卿耐着性子问团子:“爹娘有没有告诉过你不可以跟别的陌生人走?”
她现在想想,纪窈卿的心里还是一阵后怕。
如果今天团子若是跟什么心怀不轨的人走了。若是团子真的出了什么闪失……
纪窈卿越想越害怕,最后生生打了个寒战。
团子似乎也看出了娘亲其实是有一些生气的,他似乎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耷拉着自己的小脑袋,看上去小心翼翼的样子:“娘亲,我不是故意要跟那个姐姐走的,是那个姐姐说娘亲今天没有空来接我,专程委托她来接我的。”
纪窈卿无奈叹气:“以后除非是书沉和墨知叔叔找你,不管任何人找你都不要跟他们走,记住了吗?”
团子听完,认真地点了点头。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道:“娘亲,我已经将这件事情牢牢记在心里啦!”
纪窈卿没忍住在团子软乎乎的小脸蛋上“吧唧”了一口。
回到府中的时候,萧庭风还没有回来,纪窈卿又帮团子洗了澡,还给团子念了许多故事哄睡。
等娘俩都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的时候,萧庭风这边才刚刚忙完了手中的政事。
若换做以往,兄弟两个人之间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可不知道为什么,眼下的萧庭明和萧庭风明明都同在大殿内,气氛却是诡异的凝滞。
萧庭明放下了手中用来批改奏章的朱砂御笔,抬头看向了那站在大殿中央沉默着的男人。
萧庭明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
若换做以前,萧庭明甚至还会嘲笑萧庭风居然会对一个女人动心,为了一个女人要死要活。
可恢复了记忆以后的他居然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面对萧庭风。
萧庭明看得出,萧庭风是真心实意爱着纪窈卿的,与之同样的,纪窈卿看似也对他的这个弟弟情根深种。
可就要他就这样放过纪窈卿,他又实在是做不到。
凭什么,凭什么纪窈卿可以在背叛他以后重新来过,和别的男人生儿育女和和美美,而他却永远都沉湎于过去,一个人痛彻心扉?
纪窈卿根本就是一个骗子,而骗子怎么配得到幸福和宽恕?
最后,萧庭明斟酌着词句开了口:“庭风,她不适合你。”
这个“她”指的是谁简直不要太清楚明了。
可萧庭风却微微一笑:“皇兄说的她是谁?为何我却根本听不懂?”
萧庭风慢慢的说道:“皇兄,时间不早了,窈窈和团子还在家中等我,臣弟就先行告退了。”
言罢,萧庭风转身离去。
偌大的宫殿,转眼间就剩下了萧庭明一个人。
他怔怔地看着萧庭风远去的背影,忽然想起来了一件很久远的事情。
那是一个寒冬,雪下得很大很大,那雪几乎都要没入一个人的膝盖里。
萧庭风幼时曾经被宫里的下人欺辱打骂,被一个太监从高高的台阶上推下,然后摔断了一条腿。
那时他和他的弟弟都是皇宫里最不受宠的皇子,没有人会在意他们的死活。
是萧庭风一个人从太医院偷来了药,照猫画虎学着医术上的治疗断腿的法子给他医腿。
最后他的腿虽然没有瘸,却还是落下了病根,每到冬天,他的右腿都在隐隐作痛。
或许疼的不只是他的右腿,还有那从小打落牙齿和血吞的委屈。
他永远记得小时候所受的耻辱,也永远记得他的弟弟对他的爱护。
后来的他问鼎天下,将幼年将他从台阶推下去的太监生生打断了腿,又将他五马分尸,却还是难消心头之恨。
每到冬天,每当萧庭明望向自己受了伤的膝盖的时候,就会从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戾气。
所以每到下雪的日子,就没有一个妃嫔敢靠近他。
就连对他痴心一片的贤妃也会恐惧他的暴戾,对他退避三舍。
可就在那一日,原本在御书房处理政务的他却忽然看到了躲在门口的一片裙角。
那裙角犹犹豫豫,似乎想要进来,却又想要缩回去。
原本心情就十分不好的他就在想,这个裙角的主人是谁?
想来又是宫里哪个新来的妃嫔,为了争宠讨好他来的。
在这之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女人。
那些女人为了荣华富贵或者是权势地位都想迎难而上。
她们早已打听清楚了他的过往,都自以为是地以为自己可以治愈他,成为他心中最为独特的存在。
殊不知,这个想法根本就是在找死。
萧庭明尤其憎恨这一类人。
以为一些虚情假意的关怀和悲悯就可以换取无上荣宠,简直是在痴人说梦。
当时的萧庭明暗暗咬牙,他思忖着。
只要那个女人敢走进来,他一定会让那个女人的脑袋搬家。
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