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童姥那张稚嫩小脸,第一次浮现出惊骇欲绝的神情。
她万万想不到,这世间,竟还有人能解生死符。更想不到对方能以如此诡谲手段化解并数倍反震她的全力一击。
可惜,破空追来的青影已不容她细思。
求生的本能与滔天怒火瞬间压下重伤剧痛。童姥猛拍身下瓦砾,借力弹起,小小的身躯落地瞬间,足尖以一种反关节的诡异角度在碎石上一点。
“咻......”
她身影竟如一道失去实体的灰色轻烟,又似瞬间融入了沉沉夜色,以快得令人目眩、轨迹飘忽如魅的身法,贴地疾掠,亡命般射向刘府深处更黑暗的角落。
“今日之辱,姥姥记下了!”黑暗中,传来她苍老阴狠的嗓音:“他日,定灭你全家、全派、全族......”
“哪里走!” 令狐冲眼神如鹰隼攫物,一声厉喝震彻夜空!体内真气狂涌,玉女轻功催至巅峰,朝着那缕灰烟消失的黑暗直追而去。
今日已与童姥结下死仇,即便他此刻易容,但方才激斗,独孤九剑的独门招式尽显。童姥只需稍加打探,便知他是令狐冲。
令狐冲岂能容忍,这盖世凶魔蛰伏暗处,威胁亲朋师门?
逍遥派武功果近鬼神,即便非凌波微步,童姥重伤之下身法大减,其灵动诡异依旧远超常流!
令狐冲玉女轻功亦快如电掣,紧咬前方那缕灰烟,如跗骨之蛆,衔尾急追!
一灰一青两道身影,在刘府崩塌的亭台楼阁、断壁残垣间极速穿梭,每一次起落只余淡淡残影与割面劲风。
旋即,如流星赶月,冲出废墟,撕裂衡阳城的死寂!
城内屋脊高墙成了踏脚石。灰影如夜枭贴檐急掠,青影若鹰隼破空疾追。守夜梆子刚响,人已掠过数条街巷,只留下模糊残影与卷起的尘埃。
天边泛鱼肚白时,两人已如两道疾风冲出衡阳北门。
童姥毫不停顿,一头扎入城外莽莽山林。专拣荆棘密布、枝桠横生之处,欲凭娇小体型与如烟身法摆脱追兵。
令狐冲咬紧牙关,内力鼓荡护体,衣衫被荆棘撕破亦浑然不顾,眼中唯有前方亡命灰影。
日头高悬,毒辣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光斑。追逐竟已持续一天一夜!
两人翻山越涧,疾速惊人,寻常江湖客连影子也难捕捉。
童姥内伤在亡命奔逃与强行运功下急剧恶化,每一次呼吸都如咽火炭,嘴角溢出的鲜血在沿途树皮草叶上留下点点暗痕。
然其眼神却愈发怨毒疯狂,求生的本能与对令狐冲的刻骨恨意,支撑着她榨干最后气力。
令狐冲速度虽稍逊,却仗着九阳真气生生不息,一路追来,精神反而愈盛!
暮色再临,两人已不知翻过多少重山峦,远离衡阳,一路东行,踏出湖南地界。
“桀桀......小辈......追得够狠!姥姥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有能耐......就追到天涯海角......”童姥苍老阴狠的声音夹杂着喘息与怨毒,自前方浓雾中传来,“待姥姥伤势复原,定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话音未落,她身形猛地一折,竟如滑蛇般钻入一条布满湿滑苔藓、白骨隐现的狭窄峡谷裂缝。
令狐冲毫无迟疑,青影一闪,紧随其后冲入那狭窄、湿滑、弥漫着浓重腐臭与隐约瘴气的裂缝。
初入极窄,仅容侧身,嶙峋岩壁冰冷黏腻,毒虫爬行的窸窣声近在耳畔。
童姥那灰烟般的身影在前方疾掠,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在近乎垂直的岩壁间腾挪转折,速度快得匪夷所思。
令狐冲全神贯注,九阳真气流转驱散阴寒毒瘴,玉女轻功的精妙步法在这逼仄绝险处竟也圆转自如,紧咬不舍。
裂缝渐深渐宽。不知多久,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片幽深谷底盆地。顶上浓雾弥漫,遮天蔽日,唯几缕惨淡微光漏下,映照着谷底嶙峋怪石与一片死寂、散发着腐朽气息的墨绿水潭。
四周岩壁高耸入云,几乎垂直,宛如一座巨大的天然牢笼。
童姥的身影正疾射向水潭对岸一片颜色暗沉得发黑的密林。
“妖妇,留下!”令狐冲眼中厉芒爆射,足下发力,身如离弦劲箭射出,欲凌空越过水潭截击。
就在他身形凌空,距潭心尚有数丈之际。
“唰!”
一道身影,毫无征兆地从潭边一块巨大如屏的磐石后飘然而现。白衣胜雪,长袖飘飘,身姿曼妙轻盈,似不染半点尘埃。
她出现的时机、位置妙至毫巅,恰好拦在令狐冲追击的必经之路上。
那张脸在幽谷昏暗中,依旧美得惊心动魄。肌肤胜雪,眉目如画,清丽绝俗,恍若九天谪仙,不带一丝烟火。
其出现太过突兀,宛如幻影凝实。
令狐冲全力追击,气息紧锁童姥,岂料这绝险幽谷竟有人拦路,且是这般绝色女子。
更令他心头一凛的是,此女气息清冷如冰,虽无杀气,阻拦之意却如磐石。
变生肘腋!令狐冲身在空中,去势如虹,根本无从变向或止步。
女子玉手轻抬。
“呼!”
一条束腰的素白绸带,随她皓腕轻抖,竟化作一道灵动如蛇、又挟凛冽寒气的匹练,无声无息卷向令狐冲双足。
这招看似轻柔,劲力暗藏,一旦缠上,足以迟滞绝顶高手。
“姑娘且慢!”令狐冲惊喝出声,虽惊不乱,身形微晃,轻易避开绸带。
“全身白衫,又如此容貌。难不成她是李秋水?”令狐冲心念电转,旋即否定,“李秋水,怎可能救天山童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