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瞟了一眼皇上的脸色，见辨不出喜怒，他轻啧两声：“想不到大侄子还有这么……性情的时候哈。”
汉王就比较直接了，他大大咧咧对襄王说道：“老大，看来你是要有儿媳妇了。听说大嫂最近为了大侄子不肯娶亲的事，愁的厉害。等回府你可以告诉她，大侄子不仅是已经自己找好了，还准备帮人家排忧解难让人家以身相许呢，根本不用你们俩操心嘛。”
襄王嘴角微抽，若是叫他家王妃知晓瞻基这小子找了个“反贼”当媳妇，只怕会愁的更厉害。他轻咳了声，说道：“这事儿，还不好让张氏知道，怎么也要等到爹或者大侄女正式赦免了那帮靖难遗孤之后再说，瞻基这小子，咳咳，色迷心窍，爹，您若是想骂就骂吧。”
皇上轻飘飘地看了一眼大儿子，慢悠悠说道：“年少慕艾，也是正常的，朕相信瞻基也不会是那种为了美色耽误正事的人。”就算真是那种人也不要紧，反正朕也没选他当继承人。
皇上又看向寸心：“大孙女，你真准备将那个叫什么，聂兴那小子，砍了？”
寸心眨眨眼：“其实我倒是无所谓的，皇爷爷。那小子主要是对您出言不逊，若是您准备宽宏大量饶他一命的话，也不是不行。”
皇上一噎，若照他的真实想法，胆敢辱骂诅咒他的，那是剐一百次也不嫌多。
更何况，当初那会儿，明明是那姓方的不知好歹，逼得他大开杀戒。如今他愿意赦免剩下这些胆敢刺杀他的余孽，已经很大度了，若换了他爹，诛九族都是轻的，至于他大哥，呵呵，喜欢诛三族。
不过，这不是他的允炆侄儿终于要在京城出现了吗，若是听到有关那什么聂兴被砍头的消息，不会被吓跑吧。为了传国玉玺，他也不是不可以忍一下，饶恕那家伙。
见皇上沉默不语，汉王嗤笑一声：“乖女儿，这还用问吗？你皇爷爷是谁，当初为了麻痹建文，都敢住进猪圈吃猪食的人，如今不过是被那小子骂上几句，若是能借此加重与建文谈判的筹码，你皇爷爷没准求之不得呢。”
襄王努力压住上扬的嘴角，故作严肃说道：“老二，你说的什么胡话，爹他怎么可能是因为这个。明明是咱爹本来就有心想要放过那批靖难遗孤，这才不准备与那口出狂言的小子计较。”
赵王则是眉头微皱，撇撇嘴，不满说道：“那小子，简直狂妄！就算是要谈判，也不差这一个两个的，依我看，就该依大侄女的，将那小子砍了，杀鸡儆猴，让天下人看看，意图谋反辱骂圣上的代价。这都已经是给他个痛快了，要是他骂的是本王的话，本王直接把他做成灯笼。”
皇上目露沉思，嗯，老三说得好像也有些道理啊，就算他把那个骂他的小子砍了，不还剩下那么多“人质”呢嘛，如果他大侄子真愿意为了那些人献上玉玺的话，似乎也不差那一个啊。
襄王看着皇上似乎有所意动的表情，却是心中暗叫不好，忙劝道：“爹，不过是个打小没受过什么正统教育只会些拙劣三脚猫功夫的小子罢了。
与其直接砍了他，倒不如让他眼睁睁看着大明在您手上蒸蒸日上，让他心服口服，到时四海升平，天下归心，那小子再敢骂您，都不用您出手，百姓就得让他好看，保不齐一人一口吐沫都把他淹死。”
若不是怕他家那傻儿子真为了那个叫孙若微的掺合进来，他才不愿做这个说客，虽说他不忍心让他爹再造杀孽牵连无辜，但那个叫聂什么的，简直是又蠢又莽，自己找死。
皇上轻点御案，陷入沉思。
其实若按他原本的意思，本来他是想在禅位大典开始前，都待在京郊不回皇宫的，也算是向朝堂上那些大臣表明他禅位的坚定态度。
奈何先是有不少亲信假借各种名目来京郊寻他，后又有密探传信说，他日思夜想的大侄子，朱允炆，似乎快要秘密抵达京城了。
还有他的那一票被封为亲王郡王的弟弟侄儿侄孙什么的，大半都超水平发挥，堪称昼夜不停地赶路，原本快则也得十天半个月，慢则至少三四个月的路程，那些家伙竟然都不约而同急速缩短，封地本就离北平不远的那几个，竟是明后日就要到了。
这可是极大破坏了皇上的计划，不过出于对寸心能力或者说仙法的信任，皇上倒是也不太慌，他其实只是迫不及待想要见见许久未见的大侄子罢了。
当然，若是能在他退位之前，找回传国玉玺，证明他继位的正统性，那就更好了。
如此，他那允炆侄儿的反应，就至关重要了。
沉吟片刻，皇上摇摇头，“既是大孙女已经替朕下达了旨意，又怎好朝令夕改，若是连这种大逆不道的小子都宽恕，咱大明皇室，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不过……砍那小子之前，可以先将那几家胆敢勾结后宫派宫女行刺咱大孙女的砍了。那小子，就排在他们后一批，也让他在死之前见识下，被刽子手行刑之后，会是个什么模样。”
最主要的是，也要给他允炆侄儿一个救人的机会嘛，以那小子优柔寡断的性子，没准真会为了这一个要被砍的小子，带着传国玉玺主动出现在他面前。
毕竟当初那些人，可有不少都是喊着只认建文帝为正统才或主动或被动赴死的，允炆侄儿这昔日旧主，既已来了京城，还不得出面表示表示？否则不得寒了他背后那些遗老遗少的心？
虽说皇上已经知晓这些年他那允炆侄儿是做和尚去了，但在他看来，朝中肯定还是有不少大臣表面顺服，实际背地里更认他允炆侄儿为正统的，虽说他没一一揪出来，但也不代表那些人就不存在。
如今正值皇权即将交替之际，下一任帝王还是女帝，这京中的各路妖魔鬼怪，全都忍不住冒出来了，与其让那些家伙打着复辟正统的旗号暗中搞事，倒不如直接将他大侄儿的存在摆在明面上。
反正当初他奉天靖难，也是这大侄儿做的太过分，他也是遵循他爹洪武帝留下的祖训，皇帝昏庸，他作为藩王，合理清君侧嘛。
若是到时他这允炆侄儿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亲自出面表示承认他这四叔的正统性，也能省下不少事。
当然，实在不行的话，那就只能送他大侄儿下去和爹娘还有大哥团圆了。
又交代了执掌军队的汉王和掌管北镇抚司赵王几句后，皇上便挥挥手表示让这哥俩该干嘛干嘛去。
至于襄王，皇上的心情其实颇为复杂。
虽说他之前曾经私下勉励过二儿子不少次，也算是他主动勾起了几个儿子之间的争夺之心。但在寸心横空出世之前，皇上心中其实还是更属意大儿子做继承人的。
奈何天意弄人，他最终还是选择废了大儿子的太子之位。
虽说在那之后，大儿子的身子肉眼可见变得康健许多，显然是得了他大孙女那的什么仙缘，但到底他这心中，还是对大儿子有些愧疚的。
不过襄王本人倒是适应良好。前些年他身为太子，为大明夙兴夜寐兢兢业业，尤其是在面对一个喜好亲征还成天征人编书派人出海的老爹，以及并不丰盈的国库之后，压力其实还是蛮大的，如今倒是刚刚好。
成为藩王，也不影响他为大明发光发热嘛，而且身上的担子也没有那么重了，天塌下来，还有他大侄女这高个子的顶着嘛。
因此在看到皇上又一次露出那种欲言又止似乎颇为愧疚的表情后，襄王笑呵呵说道：“爹，又做那感伤姿态干嘛，依大侄女的性格，还有我和大侄女的关系，往后她还能亏了我这一脉不成？
既然二弟三弟都有事做，我这当大哥的，也不能闲着，也得为大侄女的顺利继位出一分力啊。”
别的不说，交出那份来向他暗中投诚的大臣名单，还是轻轻松松的。
这可不是襄王不讲道义想要出卖他们，实在是那些人不但对当前的局势没数，还两头三头的下注，别以为他不知道，有的大臣表面明示暗示愿意支持他这嫡长，背地里却是同时在偷偷联系他的某几位实力强劲的皇叔了。因此，点出这些人，襄王毫无心理负担。
寸心闻言也是笑眯眯回道：“大伯放心，就算来日侄女继位，您也不用急着带府上去封地就藩避嫌。咱大明，可少不了您这位国之柱石呀，往后您还和现在协助皇爷爷一样，也帮侄女处理些朝政什么的。”
开玩笑，这么好用的牛马，当然是要继续留下来给她打工啦！反正当初大伯也是当了好多年的常务副皇帝，往后继续协理朝政，帮她批些奏折什么的，不比内阁那几位各有心思的小老头好用？这做领导的，就得抓大放小，适当放权嘛。
至于说这么做会不会有大权旁落的风险什么的，反正她这在位时，肯定是没什么问题。等她离开之后嘛，那大不了就各凭本事咯。
闻言，襄王倒是一怔，虽说他不觉得寸心会是那种继位之后就清算他这前太子之人，但继续让他协理朝政什么的，是不是太夸张了些。不知为何，襄王突然觉得身上无形的担子又加重了。
原以为等大侄女继位之后，他就要带着家眷离开京师当自家藩国的土皇帝去了，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
襄王颇为纠结无奈地开口：“大侄女，你不必如此，大伯相信你的能力，没有大伯，你也能料理好朝中事务的，若是大伯留下，许是会平生更多事端，于国本不利。
若是担心削藩之事的话，侄女放心，为子孙长远计，大伯绝对全力支持你。”
最关键的是，他怕自家府上有人受蛊惑想不开搞事情呀。这离开京师，哪怕他那府上某些人再不甘心，也是鞭长莫及，无可奈何。但这仍和从前一样留在京中，还能上朝参政，那这里面操作空间可就多了。
没看他明明都已经摆明车马支持他大侄女上位了，还是有不少大臣想要拉他下水奉他为主混个从龙之功嘛。他无此心，可也架不住旁人犯蠢连累啊。
这一次两次的，大侄女能信他，次数多了，万一生出对他的防备忌惮之心，那不天降横祸了吗。
襄王越想越怕，忙不迭地拒绝。
皇上也是微微点头，虽说他乐得见自家子孙和睦，但在他看来，等孙女上位之后，襄王和赵王，还是适时离京为好，哪怕他心中其实也对儿子颇为不舍。
不过皇上转念一想，等他成了太上皇，那还不想去哪就去哪？大不了想哪个儿子了就去封地看看他们一家，不也挺好的嘛。
寸心却是态度坚决，她可是真心想要留大伯一家在京城的，不光襄王一家，赵王一家也留下，她三叔那北镇抚司，不就管得很好嘛，再接再厉。
至于他们的封地什么的，反正每年能收到税赋不就好了，若是担心无人管理的话，大不了分别派她某个堂哥过去接管呗，反正大伯三伯都是要留下给她打工的。
见寸心既不是试探也不是开玩笑，皇上都有些懵了，这，这么大方的吗，这有来历的，是不一样哈。有恃无恐啊。
不过皇上还是挺高兴的，哪个做爹的不想让自家孩子一展所长呢，不是他吹，他家这三个好大儿，虽说有时候呆了些，但办差事还是不错的嘛。
再者，有他这当爹的在，谅他们就算有心，也翻不出什么风浪。大不了，等他大限将至之时，再劝大孙女将他们撵回封地也来得及。
总之寸心直接愉快地决定了要保留襄王和赵王的职位，至于她爹汉王的话，依旧执掌军队咯。
不过寸心也表示，等她登基之后，就会开恩科，办武举，男女均可参加，到时哪怕是锦衣卫这种部门，也会濯选不少女官，总之是男女搭配，良性竞争，哪方办事得力，哪方就有更多话语权。
当然啦，她作为女帝，偶尔情感上有些偏爱女子，想来也是人之常情，皇爷爷和大伯应该是可以理解的吧。
皇上和襄王能说什么呢，他们说了也不算呀。
再者，对寸心想要任用女子之事，皇上和襄王倒是不像大臣那般反应激烈，一是他们作为上位者，向来是不论性别出身，只看能力的，就比如负责后宫诸事的胡尚仪，就是皇上的心腹之一。
二是经常亲征异族，皇上此前也是见识过女族长女将军的，只是他们大明暂时没有罢了，但既然他家大孙女有此心，现在开始培养，也还来得及，咱大明人才济济，女子中想来也是会有不少璀璨明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