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初颜伸出手,“小糖豆,过来!”
“姐姐。”小糖豆回头看温初颜,“我想娘了,我爹爹做了错事!我想和爹去找娘,你别怪爹爹。”
温初颜缓缓蹲下,“小糖豆,这和你没关系!”
“他是我爹爹,我也想娘了,我好想娘!”
“小糖豆,听话。”温初颜声音哽咽,“快过来,你不要姐姐了吗?”
“可是,我想娘了。”小糖豆的脸贴在刘印的腿上轻轻摩挲,“我也想爹爹。”
刘印抬起手,一掌劈在他的后颈上,小糖豆眼皮一翻就晕了过去。
他将小糖豆抱在怀里,伏在他身上呜呜痛哭,“儿子,别怪爹!”
他一步步走向温初颜,“温将军,谢谢你!”
温初颜伸手抢过小糖豆,后退两步,紧紧抱在怀里,见他扯出一个笑,“我活的够本了!”
“我本是郓州一捕快,本名昌平,吾妻名英娘,吾子唤昌武。我本以为我是这世上最快活的男儿郎。”
“可是,知府看上了我妻子,不惜强抢!我只能带着他们逃走,四处流浪,不敢在一处落脚超过三个月。”
“后来,跑到冀州一带安顿下来,我四处找活计干,每年回家一两次。再后来,整个冀州大旱,饿殍遍野,我一路乞讨回去,发现他们早没了。”
“他们说,他娘俩被吃了。我不知道谁吃的,我只能屠了所有人,不管男女老少。”
“我带着人肉干,流浪到雁门关,阴差阳错,遇到承恩侯,他给我宅子,给我银子,让我收买州府衙门的人。”
“我不在意他要做什么,不管他是通敌叛国,还是造反称帝,我都无所谓!我的妻儿都没了,这天下大乱,于我何干?!”
“雁门关那场血战,就是萧怀瑾勾结突厥和胡人挑起的来。这些,想必你已经知道了。”
“还有你不知道的,秦王在螺洲城中的合欢散之毒,是我下的。”
“再后来,沈如月和曹荣两个蠢货绑架北陵王妃,被流放砍头,沈如月是我奉萧怀瑾之命带走的。”
“本来,我们是要去楚地,但是,萧怀瑾又命我们改道关西,目的就是刺杀太子!”
“至于,沈如玉,他是沈如月投靠萧怀瑾交的投名状,她将他推下了悬崖。”
刘印顿了顿,轻叹一声,“沈如月已经逃走了,温将军,她就是个疯子,要不惜一切杀了她!”
……
听着这些话,温初颜一时无言以对,好像和他找到了一点同命相怜的感觉。
只是,她幸运些,能再活一世,看着父兄好好的。
而他,只能在失去妻子的惨剧下逐渐疯魔。
“咳咳。”画堂春上前一步,“你的遭遇我们同情,但是,你的所作所为,我们并不认同!也不会饶恕!”
画堂春低头看小糖豆,摸摸他的脸,“孩子是好孩子,我们会抚育成人,而你,得死!”
刘印点头,“这里有火药,你们出去吧。”
画堂春手一挥,玄甲军纷纷退出去,他和温初颜一跃上房顶,转身之际,见刘印站在院中,双手合十,低声吟诵佛经……
温初颜向对面屋顶上的杨柳风母女打个手势,四人一跃而下,隐入黑暗中。
“轰隆”一声巨响,潭拓寺里涌起巨浪般的火光,而后浓烟滚滚……
“救火!”
“是!”
……
巨大的响动惊醒附近的百姓,连齐王都带着人来了……
在齐王的指挥下,大火很快被灭掉。
温初颜护着齐王入内,片刻,院内哭喊声骤起:“大哥!大哥!”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潭拓寺内一声高呼:“太子殿下薨了!”
百姓霎时伏地,悲声震天。
……
朝阳初升,潭拓寺已归为沉寂,只有黑中透红的余烬还冒着缕缕白烟。
太子薨逝的消息一下就传遍关西,据说死状极惨,被火药炸的面目全非,齐王殿下是靠着他腰间的玉佩认出来的……
当天,齐王扶太子灵柩回上京,百姓们自发前来送行,沿途跪满百姓,设香案祭拜。
宋淼哭成了泪人,跪地叩拜的时候,听身后有人唤她,“淼淼,淼淼。”
她缓缓回头,蓦然间,她看到一张朝思暮想的脸。
她屏住呼吸,身子僵直,以为自己见鬼了。
画神医不是说,太子和沈伴读都死在了潭拓寺吗?!沈伴读为救太子尸骨无存……
那他怎么会晴天白日的出现,是鬼吗?
“是你吗?”她小声问。
那人点头,“是我,跟我走吧?”
“嗯。”宋淼也点头,浑浑噩噩的跟他挤出人群。
走到僻静处,他转身回来,握住她的手,“你愿意跟我走?”
“嗯!”宋淼再次点头。
“知道我带你去哪吗?”
“知道!带我去见爹爹和小桃,他们都没了,我好想他们。你也没了,我活着也没意思。如玉哥,你带我走吧!”
沈如玉眼眶泛红,“我何德何能?”
宋淼捂住他的嘴,“是你就行,不管你是人是鬼,是你就行,如玉哥咱们走吧。”
“好!”
沈如玉带她上了辆马车,马车里竟然还有太子殿下!宋淼更震惊了,不过,也好,正好他们三个苦命人共赴黄泉路。
“我爹爹说,投胎转世的时候要喝孟婆汤,我们都不要喝好不好。”
萧羽杉道:“我就算了,我想喝,你和如玉可以不喝,生生世世相守相护。”
“太子殿下。”
“宋姑娘,以后没有太子殿下,也没有沈伴读……”
马车哒哒一路远去,驾车的杨柳风母女听着车里传出来的声音,对视一眼,五味杂陈,都是尘世的苦命人啊。
……
潭拓寺
常遇明和几位官员正忙着登记造册,一袋袋粟米,一箱箱金银珠宝,堆满了后院!当真是发财了!
似乎关西所有的财富都集中于此,常遇明激动的手抖,“关西有家底了,有家底了!”
“咱们那个水渠,两边各加宽三丈!加深四丈!有银子了,还建什么水渠,直接开凿河道。”
另一个官员道:“不仅要加宽加深,还可以在关西这边建水库,涝时储水,旱时放水,让关西旱涝保收,这才世子殿下口中的天府之国啊!”
“好,就这么干!咱们让关西百姓再也不挨饿!”
……
青山书院,小糖豆悠悠醒来,黑溜溜的眼睛盯着床边的温初颜,“姐姐,我爹爹死了吗?”
温初颜顿了顿,“他去找你娘了,他说你是好孩子。”
小糖豆撇撇嘴,侧过身子,捂着被子呜呜哭泣,温初颜轻轻拍着他的肩膀,“你是好孩子,不关你的事。”
“那他和娘会孤单吗?”
“他们不会孤单的,只会想你。”
“糖豆, 你爹为了让你娘俩活下来,吃尽苦头!你娘为让你活下来,连命都不要,你要是不好好活,能对得起他们吗?!”
“我知道,道理我都懂,可是,我就是想爹娘。”
“姐姐也想爹娘,可是正因为想,我们才要好好活!”
……
上京
曹公公踉跄着闯入殿内,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王爷……太子,太子殿下……薨了!”
“什么?!” 秦王猛地从座上弹起,震得案上茶盏叮当作响,他霍然转头,看向一旁的许道长,两人眼中皆是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