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也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里的白色天花板还在轻微晃动,每一次眨眼都牵扯着太阳穴突突的疼。
身体像是被拆开重组过,左臂传来的刺痛尤其尖锐,稍一挪动,后背的擦伤便火辣辣地灼烧起来,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里是……医院?”沙哑的嗓音从喉咙里滚出来,带着长时间缺水的干涩。
他模糊地记得最后画面,柯南扑过来的身影,还有自己重重摔在地上时,耳边呼啸的风声。
“太好了!哲也,你终于醒了!”有希子的声音瞬间穿透了病房的寂静。
她原本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指还紧紧攥着哲也没输液的那只手。
此刻猛地直起身,眼眶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落,却又立刻抬手擦掉,努力挤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她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哲也身后的枕头,生怕碰疼他,“你都昏迷三天了,我和你爸爸……”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顿了顿,又很快扬起语调,“不过医生说,只要醒过来就没事了,别担心。”
优作走过来时,脚步声很轻。他没有像有希子那样激动,只是俯身,温热的手掌轻轻覆在哲也的额头上,指尖带着熟悉的温度。
“哲也,我听新一说了这次的事情,不得不说你做得很好。”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目光里藏着难掩的欣慰,却又很快添了几分柔软的担忧,
“但作为父亲,我还是更自私一点——比起事情的真相,我更想要你的安全。”
医生推着诊疗车进来时,脚步声打破了短暂的温馨。他翻开哲也的病历本,又用手电筒照了照他的瞳孔,指尖按压过手臂的石膏时,特意放轻了力度:
“左臂尺骨骨折,右侧肋骨有轻微骨裂,全身多处软组织擦伤,还有轻微脑震荡。”
他顿了顿,抬头看向优作和有希子,语气里带着几分意外,“不过恢复情况比预期好太多,他的愈合速度很罕见,照这样下去,最多一个月就能出院。”
哲也靠着枕头坐直了些,目光下意识地扫过病房门口。白色的门帘安静地垂着,却没有那个熟悉的、总是带着少年气的身影。他的心沉了沉,声音又低了些:“哥哥呢?”
有希子的动作顿了顿,立刻抬手比了个“嘘”的手势,压低声音说:“在外面呢。”她的指尖轻轻揉了揉哲也的手背,语气里满是心疼,
“新一只是太担心了,总觉得是自己没照顾好你。其实这根本不是你们的错,分明是那些人……”
话没说完,她便朝着优作递了个眼色。优作会意,轻轻拍了拍有希子的肩膀,转身拉开了病房门。
门外的走廊里,柯南正背靠着墙壁站着。外套随手搭在手臂上,领口有些皱,他的头埋得很低,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都泛了白。
听到开门声,他的身体猛地僵了一下,却没敢抬头。
“哲也醒了。”优作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带着几分温和的安抚,“他一醒过来就问你在哪,确定不进去看看吗?”
柯南的肩膀颤了颤,声音里满是自责的沙哑:“抱歉,爸爸。”
他的指尖用力掐着衣角,声音有些颤抖,“我……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是我没保护好他,如果当时我没撞到胧岛,他就不会……”
后面的话像被无形的手扼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柯南的指节用力到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回放着那天的画面。
哲也从高处坠落时,身体在空中划出的弧线像断了线的风筝,落地时溅起的鲜血染红了草坪,那刺目的红,哪怕闭上眼都在眼前灼烧。
他甚至能清晰记起,事后那些西装革履的人围过来时的嘴脸。他们递来厚厚的支票,语气里满是施舍的傲慢:
“小朋友,这事就当没看见,这些钱够你们过好日子了。”
那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像淬了毒的针,扎得他心口发疼。凭什么?凭什么他们能用钱掩盖罪行,凭什么哲也受了这么重的伤,他们却能心安理得地想逃脱制裁?
优作看着儿子低垂的头顶,那截露在外面的后颈绷得紧紧的,连带着肩膀都在微微发颤。
他心里泛起一阵柔软的疼,新一从来都是自信飞扬的,哪怕身体缩成小学生模样,被黑色组织追得东躲西藏,眼底也始终亮着不服输的光。
可现在,他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连脊梁都弯了几分。
优作慢慢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视线与柯南平齐。他抬起手,掌心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度,轻轻拍了拍柯南的后背,声音像浸了温水般沉稳:
“新一,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预料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拂过柯南皱起的衣领,“犯人的心永远藏着我们猜不透的恶意,你没法用正常人的逻辑去推理他们的疯狂,所以不用把所有责任都扛在自己身上。”
他看着柯南依旧紧绷的侧脸,又补充道:“而且,哲也从来不是会怪你的人,他比谁都清楚。”
说这话时,优作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柯南的发顶,像小时候那样,带着安抚的力量,
“他在里面等你,从醒过来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问‘哥哥在哪’。”
“我……”柯南张了张嘴,喉结滚动了一下。优作的话像一束光,刺破了他心里的自责与阴霾。
他想起哲也平时总跟在自己身后,笑着喊“哥哥”的样子,破案之后哲也眼里的信任与崇拜。
邪不胜正,就算那些人现在能一手遮天,他也一定会找到证据,让他们付出代价。
柯南慢慢抬起头,眼眶还是红的,可眼底的迷茫已经被坚定取代。他吸了吸鼻子,声音还有些发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我……我进去看看他。”
优作看着他转身朝病房走的背影,轻轻勾了勾唇角。那小小的身影走得不算快,却每一步都很稳,像是重新找回了支撑自己的力量。
门帘被轻轻掀开时,里面立刻传来哲也带着笑意的声音:“哥哥?”
柯南的脚步顿住,抬头便撞进了哲也的目光里。那双总是亮晶晶的眼睛,此刻因为刚醒还有些水润,却在看到他的瞬间,像被点亮的星辰,瞬间漾开了光。
没有一丝责怪,没有半分不满,只有纯粹的喜悦与安心。
“哥哥,你怎么才进来呀?”哲也的声音还带着刚醒的虚弱,却努力扬着嘴角,朝他伸出没输液的那只手。
手腕上还贴着输液留下的胶布,却不妨碍他晃了晃手,带着点小委屈似的抱怨,“我还以为你怪我,不想见我了呢。”
柯南快步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握住那只温热的手,生怕碰疼他。
指尖传来的温度让他紧绷的心瞬间软了下来,眼底的红意又翻涌上来,却笑着摇了摇头:“这么会,对不起,哲也,让你等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