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贼?靖王?
文官们缩在墙角,看着分开对峙,隐约有准备打起来趋势的两拨士兵,恐惧之余满脸怔愣。
他们是对薛奉雪的冷漠颇有微词,但不代表着他们会相信靖王通敌。
要知道这么多年,西域上下最恨也最怕的人莫过于靖王。
而武将们已经拿起武器,冲在靖王面前替他挡住四面八方。
定远侯抬脚踹开一个准备冲上来的士兵,大喝道:“都住手!不要自相残杀!要杀也是先杀西域蛮夷——”
薛长忱在马上看着这幕,险些将牙咬碎。
这群冥顽不灵的莽夫!!!
他和右相对上眼神,右相目光凝重地点点头。
不成功,便成仁。
已经走到这一步,端看这最后一步棋了。
“定远侯,你可知你护着的是什么人?”
薛长忱目光阴狠,冷笑一声,从袖子里抽出一卷明黄的圣旨。
那明黄被展开、高举,众人无可避免地看清上面朱红色的玉玺印,顿时全场哗然。
“本殿已拿到先帝遗诏,盖有玉玺大印,若是尔等再护着反贼,便将你们一起诛灭!”
武将们面面相觑,犹豫着,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刀。
定远侯看着那圣旨,心跳声如雷。
如果此刻三皇子手握的先帝遗诏为真,事情就不好办了。
靖王本就顶着通敌的嫌疑,若是再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杀掉遗诏在手的三皇子,那他的皇位便来的名不正言不顺。
没有哪位帝王,会愿意在登基前愿意被扣上谋反的帽子。
檀玉在薛奉雪身后,瞳孔微微收缩。
又和他们的推断对上了……
顾七以及两个暗卫适时出现在他身边,呈保护姿态。
只见对面薛长忱握着遗诏,冷笑一声。
“我的好皇叔啊,父皇遗诏在此,你睁开眼看看这上面特批着我的名字,朕就是新帝!你一个通敌谋逆的罪臣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有点意思。”
靖王忽然勾了勾唇角。
那双狭长深邃的眼睛微眯,沉沉的视线落在薛长忱身上。
“先不论遗诏真假,你口口声声说本王通敌,难道本王精挑细选,通的就是西域二王子?
不过是一个连夺位都能失败,还要灰溜溜潜逃进大周躲避抓捕的废物,尚入不了本王的眼。”
薛长忱还来得及没说话,那被轻视的二王子就迫不及待出来认领。
他用蹩脚的官话大声说:“没错!就是大周靖王把我们放进来,还让我手下的人在这里放火。”
说着,便亮出一块通体漆黑的玄色蟒纹玉佩。
熟悉靖王的人知道,那玉佩确实是薛奉雪上朝时常佩戴的款式。
这东西拿出来,倒是有不少官员眼神变了味道。
只有薛长忱和右相见状不高兴地“啧”了一声,前者甚至没忍住在心中骂了声。
这个按捺不住的蠢货!
人家轻飘飘三言两语,他就把底牌亮出来了!
靖王见状,垂眸扫了那肉眼可见很是紧张的二王子一眼,轻笑出声:“是么?”
“那这么说,本王于你有恩,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了?”
二王子还以为他陷入了自证陷阱,兴高采烈道:“你救了我,本王子自然听你的!”
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薛奉雪微微挑眉,“好啊,既然你对本王如此忠心,那再帮本王一个忙如何?”
他从袖中不紧不慢取出一卷羊皮纸,对着众人展开。
“恰好,前几日你的兄长来信,言辞恳切,愿意以西域数千牛羊、骏马及两座城池为许,央求本王取你项上人头,送去玉苍关外。”
“你现在,是不是该乖乖听话,自己切掉自己的脑袋?”
靖王身后是阴沉漆黑的夜色。
在一片火把晃动的光亮中,那张淡漠的下半张脸显得晦暗不明,薄唇一开一合,吐出的字句却让人脊背发凉。
二王子看着那上面属于西域王的大印,就知道薛奉雪所言非虚,他完全没想到靖王还有这么一手。
他心生惧意,没忍住向后退了一步。
如果自己不愿意,靖王一定会以他“不听话”的理由杀了他,而薛长忱为了避免事情败露,肯定不会救自己。
说不定还会帮一把杀人灭口。
如果他愿意……
不还是死吗?!
想明白了这件事,二王子顿时无比懊恼。
不行,不能待在这里坐以待毙。
他不动声色打了手势,准备让人掩护他逃跑。
动乱只在一瞬间,二王子忽然从袖子里掷出两枚带毒暗器,趁着靖王抬袖用剑阻挡时,在士兵的掩护下翻身上马,冲出包围圈!
变故突生,靖王面色阴沉地看着地上两枚闪着寒光的银针,“抓活的。”
眼见着朱雀大街的出口近在眼前,二王子面露喜色,脸上的笑容还没消失,就被埋伏在暗处的靖王手下一脚踹下了马。
咚的一声!
激荡起满地灰尘,二王子从马上飞出去,在地上滚了几圈,很快被暗卫扼住喉咙,点了穴位。
那些护着他逃走的西域士兵,则直接被暗处涌出的凶残的镇远军就地砍杀。
—
朱雀大街内,面对二王子的突然逃走,薛长忱和右相无不是满脸阴沉,怒火中烧。
那个西域蠢货这么一跑,岂不是在昭告他的虚心!
该死的,他们的计划都被打乱了!
此时,始终安静待在靖王身边的檀玉却忽然有了动作。
当着众群臣的面,他从心口处取出了厚厚的一卷泛黄书信。
看着那熟悉的纸张和字迹,薛长忱瞳孔猛缩。
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冷意从脚底蔓延凉到头顶。
檀玉朝他一笑,妖冶的绿眸闪着兴奋的光,潋滟的嘴唇微微勾起。
“三殿下好像很惊讶,莫不是自己都忘了……”
他晃了晃手中泛黄的信纸,俏丽的小脸满脸天真,清脆道:“你与这位二王子昔日来往的数十封书信还未烧毁,都在我们手中呢?”
经过这么一提醒。
文武百官这才从浑浑噩噩中抽离,猛地想起——
其实一开始真正有通敌嫌疑的另有其人。
只不过,当初三皇子这件事只闹了不到半日就被大周帝和皇后合力压了下去。
皇帝不想追究,做臣子的自然无人敢提。
本以为天衣无缝,结果短短一晚上就连番受挫。
意识到自己的后续计划一不小心全面崩盘,薛长忱心中的信念几乎完全崩塌。
那双修长的眉紧蹙到能夹死苍蝇。
“不可能。”
他冷哼一声,强忍着心中慌乱,厉声道:“事到如今你们别再想着泼脏水,本殿与西域蛮夷从未有过什么交集!”
因为那些书信明明被他亲手烧毁,眼睁睁看着化为灰烬了才对。
檀玉手中怎么还会有?
更可怕的是,那书信上面的笔迹和私印都是真的,甚至还保留着他本身写字时尾部会斜着微微甩出去一点的习惯。
只要是看过他写的东西的人一眼就能认出这是属于他的字迹。
……
薛长忱吞了吞喉结,瞳孔收缩,嘴唇抿得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