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问道圣城因九华仙宫的降临而沸腾,楚焰在茶楼中感受到那股源自血脉的强烈悸动之时,远在万里之外,终年冰封的九华仙宫深处,寒镜殿内,一场更为隐秘的议会正在进行。
这座秘殿与世隔绝,殿壁上光滑如镜的深蓝冰晶,不仅能隔绝一切神识探查,更能映照出人心深处最隐晦的念头。此刻,殿内气氛肃杀,冰冷的灵气几乎凝成实质,比外界的冰天雪地更添三分寒意。
太上长老慕容雪端坐于冰莲宝座之上,她那张布满岁月痕迹的脸庞如同万年玄冰般毫无表情,唯有那双偶尔开合的眼眸中,闪烁着洞悉世情的锐利寒光。下方,数位身着九华宫核心长老服饰的身影分列两侧,其中便有玉华真人。此刻,她秀美的脸上笼罩着一层难以言喻的忧色,目光不自觉地望向殿外,似乎能穿透重重阻隔,看到远在问道圣城的弟子。
林清霜,并不在此地。
“……幽冥气息再现,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纯粹、霸道,甚至隐隐引动了问道圣城上空的规则异象。”一位负责监察天下的长老率先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凝重,“根据初步探查,其源头极可能与幽冥教有关,但更深层的原因,恐怕……与‘那个传说’脱不了干系。”
“那个传说……”慕容雪缓缓吐出这四个字,殿内温度骤降,连冰晶灯盏上跳跃的幽蓝火焰都似乎凝固了刹那。
玉华真人娇躯微不可察地一颤,放在膝上的双手悄然握紧。她知道,“那个传说”指的是什么。那是九华仙宫乃至整个修仙界都讳莫如深的禁忌——关于远古仙魔大战时期,冰魄与幽冥两种本源力量之间那段禁忌的纠葛,以及因此诞生的、被天地规则所不容的**“原罪”。九华仙宫之所以对幽冥教刻骨仇恨,不仅仅因为道统对立,更深层的原因,是为了彻底抹去那段不光彩的历史,洗刷那份仿佛烙印在血脉中的**“罪孽”。
“太上长老,”另一位长老沉声道,“古籍残章记载,当幽冥之力强盛到一定程度,便会本能地寻求与之对应的冰魄本源,试图重现远古的‘结合’,以图打破天地桎梏。如今幽冥气息异动,清霜身负万年难遇的冰魄圣脉,恰逢其会……”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殿内所有人都明白他未尽之意。林清霜,这位被整个宗门寄予厚望、被无数修士仰慕的圣女,在九华仙宫高层的眼中,其真正的价值,或许并非仅仅是带领宗门走向辉煌,更在于她那独一无二的冰魄圣脉,以及这圣脉在应对这场可能到来的**“宿命之劫”中所扮演的关键角色**。
慕容雪的目光扫过众人,声音冰冷而决绝:“数千年前,我九华先辈未能彻底根除幽冥祸患,留下这‘原罪’隐患。如今,天道轮回,劫数再显,清霜身负圣脉,便是应劫之人。这是她的宿命,也是我九华仙宫等待了万年的机会!”
“太上长老的意思是……”一位长老试探性地问道。
“清霜此次前往问道圣城,明面上是参加论道,扬我宫威,暗中调查幽冥气息只是其一。”慕容雪眼中闪过一丝冷酷的光芒,如同看待一件珍贵却必须投入熔炉的祭品,“更重要的是,要让她成为‘诱饵’!以她至纯的冰魄圣脉为引,将那隐藏在暗处的、身负特殊幽冥力量的存在彻底引出来!无论对方是幽冥教的传人,还是某个继承了远古幽冥本源的妖孽!”
此言一出,殿内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玉华真人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她猛地抬头看向慕容雪,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在太上长老那冰冷的目光下,无力地垂下了头,眼底深处充满了痛苦与挣扎。
将自己最疼爱的弟子,那个冰清玉洁、天赋绝伦的孩子,当作诱饵,推向未知的危险,甚至可能……成为某种“祭品”?
“此事,绝不能让清霜本人知晓分毫。”慕容雪再次强调,语气不容置疑,“她的心性至纯至坚,若知晓真相,必生心魔,反而不美。只需让她按部就班,专注于调查幽冥气息即可。至于后续……待那‘鱼儿’上钩,自有我等布局收网。”
“可是,太上长老,”玉华真人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若那幽冥力量过于强大,清霜她……”
“哼,”慕容雪冷哼一声,打断了她的话,“身为冰魄圣脉的拥有者,承受这份宿命,是她与生俱来的责任!宗门培养她至今,耗费无数资源,难道是为了让她在关键时刻退缩吗?况且,若真能借此机会,彻底解决幽冥隐患,甚至……窥得一丝远古冰魄与幽冥融合的奥秘,那我九华仙宫,将真正屹立于万古之巅!”
她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近乎疯狂的野心和对力量的极致渴望。
殿内再次陷入沉默,无人再敢反驳。决定林清霜命运的棋局,已然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布设完成。
……
几乎就在九华仙宫寒镜殿密议结束的同时,远在问道圣城,身处“听风居”雅间内的楚焰,正端着茶杯,目光幽深地望着窗外广场的方向。
突然,他眉头微不可察地一挑。
一股隐秘的信息流,通过深植于赵雅灵魂海中的九幽印记,断断续续地传递而来。赵雅并未直接参与那场最高层级的密议,但作为核心弟子,她在密议结束后不久,便从某些长老间的只言片语,捕捉到了这场密议的核心内容碎片。
“诱饵……祭品……古老渊源……禁忌结合……原罪……”
这些冰冷的词汇,如同拼图一般,在楚焰的脑海中迅速组合,勾勒出了一幅令人心惊的画面。
他嘴角的弧度,缓缓扩大,带着一丝冰冷的玩味和了然。
原来如此。
那个高高在上、冰清玉洁的九华圣女,在她的宗门眼中,不过是一枚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一件用来钓取“大鱼”的精美诱饵。所谓的“宿命”,不过是宗门强加在她身上的枷锁和悲剧。
这个发现,非但没有让楚焰产生任何怜悯,反而让他内心深处那股黑暗的、扭曲的占有欲和掌控欲,如同被浇上滚油的火焰般,猛烈燃烧起来!
他原本只是对林清霜的冰魄圣脉和那份宿命般的吸引力感兴趣,但现在,知道了她那“悲剧性”的真相,知道了她是如何被自己的宗门“物化”和“算计”,这反而让他产生了一种更加强烈的、想要将她从那虚伪的“神坛”上彻底拉下,染上自己色彩,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冲动!
他要掌控的,不仅仅是她的力量,更是她的命运!九华仙宫想利用她做诱饵?那他就将计就计,让这个“诱饵”最终落入自己的网中!
“林清霜……”楚焰放下茶杯,墨色的瞳孔中闪烁着幽暗而炽热的光芒,仿佛深渊中凝视猎物的魔龙,“你的命运,看来比我想象的还要有趣得多。就让我看看,你这枚‘祭子之棋’,最终会走向何方吧。”
带着这个刚刚获知的惊天秘密,楚焰的目光再次投向广场,等待着那位“诱饵”的正式登场。他的心态,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原本只是对力量的探究和宿命的吸引,此刻已然掺杂了更深层次的算计、玩味,以及一种近乎病态的、对亵渎神圣和掌控悲剧的痴迷。
万宗论道大会的开幕仪式,在庄严肃穆的钟鸣声中,缓缓推向高潮。问道广场上数十万修士的目光,此刻都聚焦于那座高耸入云的论道台。各大宗门的代表已经致辞完毕,按照流程,接下来便是由东道主或最受瞩目的宗门进行道法演示,以示对大会的庆贺。
毫无疑问,这个万众瞩目的机会,落在了刚刚降临、声势浩大的九华仙宫身上。
在万众期待的目光中,九华仙宫那艘如同白玉雕琢的巨大仙船上,舱门缓缓打开。一道月白色的身影,在数位九华宫长老的簇拥下,莲步轻移,出现在甲板边缘。
正是林清霜!
她一步踏出,并未御剑,也未使用任何法宝,身形却如同没有重量的羽毛般,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飘然降落在论道台中央。
刹那间,整个广场仿佛都安静了下来。阳光洒落在她身上,为她那本就绝美的容颜和胜雪的白衣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晕。她环顾四周,冰蓝色的眼眸平静无波,仿佛这数十万狂热的目光,在她眼中与山间的云雾并无区别。那份极致的冰冷与高贵,再次让无数修士为之倾倒,心生自惭形秽之感。
然而,隐藏在广场边缘人群中的楚焰,此刻看向她的目光,却与周围那些单纯的惊艳或敬畏截然不同。他的眼神深邃而复杂,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了然,一丝玩味的审视,以及一丝更加炽热的、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他刚刚才从赵雅那里得知了九华仙宫的“祭子”计划,知道了眼前这位看似神圣不可侵犯的圣女,其背后所背负的沉重枷锁和悲剧宿命。这让他再看她时,心态已完全不同。她不再仅仅是一个强大的对手,一个宿命吸引的对象,更像是一件精美易碎、等待他亲手掌控和“玷污”的艺术品。
林清霜似乎也感受到了这道与众不同的目光,那目光如同实质般,带着一种侵略性极强的穿透力,让她心神微凛。她下意识地朝着目光来源的方向望去,冰蓝色的眼眸在拥挤的人群中快速扫过。
这一次,两人的距离比之前在茶楼遥望时近了许多。
视线交汇的刹那!
“轰——!!!”
仿佛九天惊雷在两人灵魂深处同时炸响!
一股比之前强烈十倍、百倍的血脉共鸣,如同决堤的洪流般,在他们之间轰然爆发!
楚焰只觉得胸口的九幽戒瞬间烫得几乎要熔化!一股难以形容的灼热感如同岩浆般从心脏涌出,瞬间席卷全身!他体内的幽冥之力在这一刻彻底失控!皮肤之下,仿佛有无数细密的黑色火焰纹路亮起又隐去,体温急剧攀升,连呼出的气息都带着灼人的热度。他甚至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幻觉,仿佛自己的身体正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撕扯,要与对面那道冰冷的身影强制融合!那是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赤裸裸的、不容抗拒的阴阳交合般的原始冲动!
而论道台中央的林清霜,情况更为骇人!
她只觉得一股仿佛来自深渊的灼热吸力猛地攫住了她的灵魂!体内原本如臂使指的冰魄圣脉,在这一刻如同受惊的冰凤般发出凄厉的哀鸣,疯狂地爆发出极致的寒气,试图抵抗那股侵蚀!以她为中心,论道台的地面瞬间凝结出厚厚一层深蓝色的玄冰,并且“咔嚓咔嚓”地向外蔓延!空气中的水汽瞬间凝华,化作漫天冰棱,无差别地向四周激射!
更让她惊骇的是,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那具被冰心禁术锤炼得如同万载寒冰般的身躯,竟然不受控制地产生了一丝战栗!一股陌生的、让她感到羞耻和恐惧的酥麻感,如同电流般窜过四肢百骸!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冰封的心湖深处,仿佛有一簇黑色的火焰被强行点燃,正在疯狂地燃烧、蔓延,要将她引以为傲的冰冷彻底焚毁、瓦解!
“呃!”林清霜喉间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闷哼,身形微微一晃,险些站立不稳。她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第一次浮现出清晰可见的震惊、骇然,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慌乱!
她猛地看向楚焰所在的方向,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中,不再是之前的平静无波,而是充满了惊悸和困惑!
她清晰地看到了那双墨色瞳孔中倒映出的疯狂与炽热,那是一种要将她连皮带骨彻底吞噬、占有的眼神!
这种眼神,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威胁,但同时,在那威胁之下,血脉深处却又传来一阵阵无法抑制的、让她感到陌生的悸动和吸引!
仿佛那深渊般的黑暗,对她这片极致的冰原有种致命的诱惑!她的冰山,在这一刻,真正出现了肉眼可见的裂痕!
楚焰同样不好受,强行压制体内暴走的幽冥之力让他额头青筋暴起。但他看着林清霜那失态的模样,看着她眼中那无法掩饰的震惊与慌乱,看着她身体周围失控的冰封景象,心中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快意和更加强烈的征服欲!
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要的就是撕碎她所有的伪装!
知道了她的“祭品”身份后,他对这份宿命般的联系不再有丝毫迷茫。这不再是可能影响他独立意志的变数,而是他掌控她命运、实现极致力量与情欲融合的最佳工具!
这无声而激烈的交锋,能量的暴走与失控,虽然只持续了短短数息,却让论道台周围一些修为高深的长老都察觉到了异常。
“怎么回事?!”
“好强的寒气波动!还有一股……好诡异的灼热气息!”
“林仙子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
议论声四起。
林清霜猛地咬破舌尖,剧烈的疼痛让她瞬间清醒了几分。她深吸一口气,强行运转冰心禁术,调动全部心神压制体内暴走的冰魄圣脉和那股让她心悸的异样感。
她体表的寒冰迅速收敛,失控的冰棱也消散于无形。她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大部分的清冷,只是那眼底深处残留的惊悸和一丝难以察觉的红晕,却无法完全掩饰。
她没有再去看楚焰的方向,而是迅速稳定心神,开始进行早已准备好的道法演示。只是这一次,她的动作明显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楚焰也缓缓平复了体内翻腾的气血,将失控的幽冥之力重新纳入掌控。他看着台上强作镇定的林清霜,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知道,刚才那一次失控边缘的冰焰交织,已经在两人之间,留下了一道无法磨灭的烙印。
猎物,已经感受到了猎手的气息。
而这场名为“万宗论道”的大戏,对他而言,才刚刚拉开最精彩的序幕。他期待着,与这位“祭品”圣女,进行下一次更深入的“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