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朝夕之间。
阁楼门被轻轻推开,清新空气吹过,
此时正值大早,在其他弟子早起练功时,洛某人已经从山下天璇城里逛了一圈回来,手上多了几块桂花糕。
要问他哪来的钱,那肯定是红叶给的呀。
将桂花糕放在桌面上,洛天羽就在考虑要不要一脚踹开师姐的房门,然后把去万魂山脉的地图拿走。
虽然风险很大,但收益很小。
他也曾问过掌门及几位护山长老,可他们都对万魂山脉闭口不言,还拍着洛天羽的肩膀,问他要不要加入某座主峰脉。
洛天羽蹲在师姐房门外,指尖绕着腰间玉佩打转。
“唉,与其在这里混日子,倒不如自己去找。”
“师姐,早点我买回来了,记得吃,凉了可不好。”
话音落下,屋内却如深潭般寂静无声。
洛天羽叹了口气,将油纸包好的桂花糕轻轻搁在木桌上,顺手再拿一块边走边吃。
转身时衣袂扫过廊下铜铃,清响惊起檐角宿鸟,扑棱棱掠过他头顶,仿佛连鸟儿都在嘲笑他的徒劳。
“等着吧,迟早有一天把你们给宰了。”
洛天羽嘴里嘟囔着,慢悠悠地往下山的路走去。
行至山阶拐角,忽听得身后传来细碎脚步声。
洛天羽心头一跳,还未回头,熟悉的冷香已漫上脖颈。
云烬雪不知何时换了月白劲装,腰间挂着或许是他觊觎已久的地图,
手中握着半块咬过的桂花糕,碎屑沾在唇角,倒让平日里清冷的面容添了几分烟火气。
“就这么走?”她屈指弹在他后脑,“万魂山脉瘴气能蚀骨,妖兽会装瘸,你连罗盘都看不懂,去了是给山精野怪当点心?”
说着将地图甩在他怀里,自己则径自从他腰间扯走白玉剑佩,“活着回来的人,才能入我这一脉,所以,小师弟,要好好活着。”
“师姐,我会的。”
洛天羽摩挲着地图边缘烫金的云纹,笑着和云烬雪道别。
山风卷起落叶,他望着云烬雪远去的背影,突然咧嘴笑了。
原来这世上最危险的,从来不是万魂山脉的迷雾,而是师姐眼底转瞬即逝的温柔。
温柔时像个小姑娘家家,不温柔时,差点没把他活生生弄死。
洛天羽将地图小心塞进怀里,抬脚正要往山下走,忽听得身后传来破空声。
他下意识侧身,只见一枚冰蓝色玉简擦着他耳际飞过,“啪”地钉入身旁古松,树皮瞬间结出蛛网般的冰纹。
“忘了给你这个。”云烬雪头也不回,声音却清晰地飘来,
“若是遇到危险,可捏碎此玉简,里面蕴含着我的一道神魂攻击,不然还真死道上,还得我自己去给你收尸。”
洛天羽拔下玉简,指尖触到冰凉表面残留的体温。
凉啊……
玉简边缘刻着朵小小的梅花,像是随意勾勒。
下山的石阶蜿蜒如带,每走一步,洛天羽都忍不住回头。
直到转过最后一道山弯,再也看不见云烬雪伫立的身影,他才摸出怀中另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
糕点早已凉透,甜味却渗进心里,混着玉简上的寒意。
他就这样一大早就出门离去,而四层阁楼前的云烬雪,手中玉指还抓着半块桂花糕,轻轻咬了一口,忽然觉得没啥味了。
“小师弟,活着回来,多陪陪你师姐一段时间,哪怕一天两天也好。”
她看向天空,眼中却倒映着一片黑暗。
风掠过檐角铜铃,叮咚声惊起栖在梁上的寒鸦。
云烬雪望着空荡荡的山道,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桂花糕碎屑,沾在衣摆上的糖霜在晨光里泛着细碎的白。
又是一年冬将近,却再无人踏碎这份寂静。
天璇主峰,掌门站在峰崖,看着这一片片大好河山,身后,红叶,苏谦二人静静站着。
“冬过之后,花开三月,你们便要去往世间历练,追寻自己大道的终点,这天璇主峰脉,终究还是要靠你们。”
红叶与苏谦对视一眼,眸中跃动着少年独有的炽热与锋芒。
苏谦上前半步,腰间佩剑随着动作轻晃,发出清越鸣响:“师叔放心,弟子定不负嘱托!”
他仰头望向云海翻涌的天际,仿佛已看见自己仗剑斩尽世间不平的模样。
红叶指尖轻抚过袖中玉笛,风卷起她鬓边碎发,声音却沉稳如磐:
“我的道,要走世间,寻万千路,绝非一朝一夕而成,所以师尊,何不趁此机会多多给我找个小师弟如何?”
话语落下时,一只白羽鸟突然掠过三人头顶,振翅间洒落几片晶莹的雪粒——那是后山寒潭独有的灵禽,寻常难见踪迹。
掌门被红叶的话逗得哑然失笑,抬手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你这丫头,自己还没出师,倒惦记起收师弟了。”
他的目光扫过两个少年朝气勃勃的面庞,眼角的皱纹里都藏着笑意,
“不过宗门确实也该添些新血了,等你们历练归来,说不定真能见到几个新面孔。”
山风裹着松涛声漫过崖边,苏谦伸手接住飘落的雪粒,看它们在掌心化作水珠:
“说起来,也不知白清风那家伙怎么样了,如今一声不吭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提到这个,红叶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玉笛抵在唇边轻轻摩挲:“但愿白师叔吉人自有天相,等我们下山,说不准还能碰上他。”
掌门望着云海深处若隐若现的霞光,缓声道:“修行之路,聚散无常。你们此去,若是有缘,自会相逢。”
他挥了挥手,示意二人退下,“去闭关吧,若是要事,便交由我处理。”
红叶和苏谦躬身行礼,转身往山下走去。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要带的法器和丹药,
偶尔为了争论哪种符箓更实用拌上两句嘴,清脆的笑声惊飞了林间栖息的鸟儿。
白羽鸟盘旋几圈后,也振翅跟了上去,雪白的身影渐渐融入漫天霞光之中,
只留下掌门一人立在崖边,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久久未动。
“红叶丫头的意思,我岂会不懂,不就惦记着洛天羽这小子嘛,可惜啊,世事难料,他也会有自己的路要走,注定是不好走啊。”
掌门的叹息混着山风消散在云雾间,他缓缓摸出怀中泛黄的书信,纸页边缘早已被摩挲得起了毛边。
那是白清风几天前寄回的一封信,字迹潦草得近乎凌乱,末尾还沾着斑驳的褐色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
————
天璇城——古舟司。
古舟司的码头绵延数里,青黑色玄武岩铺就的堤岸间,悬浮着一根根粗大黑制锁链。
符文流转的古舟宛如沉睡的巨兽,每艘舟首皆立着刻满剑诀的青铜碑,
当微风掠过碑面,碑文便会发出清越剑鸣,与不远处天璇城商业街传来的丝竹声交织成曲。
商会的赤色旗幡在桅杆顶端猎猎作响,数十名玄甲修士踏着悬浮的灵纹踏板,将一箱箱闪烁灵光的货物送入舟舱。
码头边缘,炼金坊的匠人们正用天璇剑宗特有的熔金术,将符文熔铸进新造的船锚,紫金色的熔浆流淌间,隐约可见剑阵虚影。
“古剑舟一行限时低价一百源石,这等好事,走过路过可别错过!”
吆喝声回荡在码头,引得不少人驻足。
“一百源石……身上还剩个四五块,这……”
一家茶摊边,洛天羽埋头数着身上还有几个钱。
茶摊的竹帘被海风掀起一角,洛天羽望着不远处那艘符文流转的古剑舟,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下。
茶碗里的灵茶泛起涟漪,倒映着他一身白衣的寒酸模样——衣角磨得发白,腰间挂着的剑穗或许还值一点钱。
“小哥,别看了。”掌柜擦拭着青瓷盏,“古剑舟跑的是跨星域商路,没源石寸步难行。”
话音未落,茶摊角落突然传来冷笑。三个绣着商会纹章的锦衣修士斜倚桌旁,为首那人把玩着一枚赤玉扳指:
“穷鬼也敢肖想古剑舟?这一百源石,怕你十年都攒不齐。”
洛天羽握着茶盏的指节骤然发白,茶水顺着杯沿泼洒在粗木桌上,蒸腾起袅袅白雾。
他缓缓抬眼,目光扫过锦衣修士腰间那柄镶嵌着翡翠的宝剑,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你说什么?!\"为首修士拍案而起,赤玉扳指撞在桌面发出清脆声响。
他身后两名随从同时祭出法器,阵盘在掌心嗡鸣,数十道赤红锁链如毒蛇般窜向洛天羽。
洛天羽足尖轻点,破窗而出。生锈的长剑出鞘三寸,寒芒划破虚空。
锁链触及剑气的刹那轰然炸裂,飞溅的火星点燃了茶摊的帷幔。他身形如鬼魅般欺近,剑柄横扫,正中为首修士面门。
\"砰!\"那人惨叫着倒飞出去,赤玉扳指碎裂成齑粉。
另外两名修士目眦欲裂,催动阵盘布下火网。
洛天羽旋身跃起,剑穗扫过符文阵眼,火网竟诡异地倒卷而回。灼热的气浪中,三人被烧得焦头烂额,哀嚎着在地上翻滚。
\"聒噪。\"洛天羽甩了甩剑上的火星,将几枚源石拍在掌柜掌心,
\"赔你的茶盏。\"
好了,现在身上一个子都没有了。
洛天羽刚踏出茶摊三步,背后突然传来破空锐响。七道寒芒呈北斗之势封住退路。
他旋身挥剑,铁锈斑驳的剑刃与精钢钉相撞,迸发的火星照亮了街角暗处数十道黑影。
\"好小子,敢在天璇城撒野?\"领头的灰袍执事缓缓走出,袖口金线绣着商会三爪赤蟒徽记,
\"伤了我商会的人,就得百倍奉还。\"
随着他抬手示意,黑影们同时祭出法器,灵纹在空中交织成囚笼状结界。
“是吗,你这商会的人,狗眼看人低啊。”
洛天羽冷笑一声,剑穗突然爆发出璀璨青光。
尘封的符文彻底苏醒,锈剑化作流光贯穿结界,钉在执事脚前三寸。
灰袍人瞳孔骤缩——那剑刃竟将玄铁铺就的地面犁出丈许深的沟壑。
\"给你们三息时间。\"洛天羽的声音像是淬了冰,\"滚。\"
可回应他的是铺天盖地的灵力攻击。
“一言不合就开打?有意思。”
洛天羽足尖轻点,身形化作幻影穿梭在攻势之间。
锈剑所过之处,法器寸断,符咒崩解。当第七名修士被剑气震飞,撞碎商会的赤色旗幡时,灰袍执事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人绝非普通散修。
\"你究竟是谁?\"执事抹去嘴角血迹,声音发颤。
洛天羽尚未开口,一阵清越铃音自半空洒落。
赤金色的灵纹如莲花般绽开,一位身着鲛绡广袖的少女踏着流光而降,
腰间的碧玉铃铛随动作轻响,身后十二面小巧的鎏金镜悬浮环绕,镜面流转着神秘的符文。
“都住手。”少女朱唇轻启,声音虽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灰袍执事如蒙大赦,连忙躬身行礼:“大小姐!此人无故打伤商会修士,还抢夺财物!”
洛天羽挑眉冷笑,剑尖仍抵在执事咽喉三寸处:“你们先出言羞辱我,又率众围攻,倒成了我无故生事?”
他目光扫过少女腰间的三爪赤蟒玉佩,“万海商会就这般颠倒黑白?”
少女抬手示意执事退下,鎏金镜缓缓转动,镜中映出方才茶摊冲突的画面。
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洛天羽手中的锈剑,镜中突然闪过一道青光,与洛天羽剑上符文共鸣,让十二面铜镜同时发出嗡鸣。
“能破解天罡锁魂阵,还让我的天机镜产生感应……你是天璇剑宗哪一级弟子?”
少女眼中闪过一抹异色,玉手轻挥,悬浮的铜镜化作流光没入袖中,
“玄字级,又如何?”
“我是万海商会万曦月,此事是我万海商会的人惹到阁下,还请见谅,若阁下想搭乘这剑舟,可破例免费一次,如何?”
她话锋一转,唇角勾起狡黠笑意,
洛天羽盯着苏瑶眼底暗藏的算计,握剑的手却渐渐放松。
古剑舟的符文光芒在远处明灭,他想起自己原本的目的,冷笑一声:“如此便好,我所行目的为荒星。”
“那便请阁下先行一步,上舟客房一坐。”
“嗯……”
洛天羽足尖点地,踏着残留的剑气跃上古剑舟。
甲板上符文流转,竟在他落脚处绽出青莲状的光芒,引得周遭修士纷纷侧目。
万曦月望着他的背影,指尖轻抚过悬浮的鎏金镜,镜面泛起涟漪。
“小姐,这是为何……”执事望着洛天羽白坐古剑舟,对自家小姐的做法又不理解。
万曦月摇摇头,“你还记得不久前,上古神剑舟的,天璇弟子吗?那是天璇剑宗第一人白清风。”
“记得,那是下一任天璇主峰的峰主,可这又何关系?”
“刚才那人腰间剑穗,便与这少峰主白清风腰间的一模一样。”
执事浑身一震,目光死死盯着古剑舟甲板上那个白衣身影,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