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祁再次听到席容烟的消息的时候,是在两日之后。
他坐在椅上,身上穿着玄色长袍,身子靠在椅子上,些微苍白的面容带着冷清,还有中毒未愈的一丝憔悴。
膝盖上放着几封信,闭着眼睛听着身边侍卫的汇报。
王启看着皇上不辨喜怒的神色,在心底微微一斟酌后才小心的开口:“臣带人又去找了一遍,发现林子的另一边有一个村子,听说他们是见了一名容貌不俗的女子来过。”
“属下打听到,他们说那女子身上潮湿,但是没有什么伤,独自过去呼救,应该就是宸妃娘娘。”
“至于宸妃娘娘为何独自往村子里去,属下也没有打听出来。”
魏祁听到这里,眼皮动了动,手指却紧了一分。
他半睁开眼看着一处,声音更听不出情绪来:“继续。”
王启不敢耽误,连忙又开口:“不过属下倒是打听到了收留宸妃娘娘的那一处人家。”
“那妇人说宸妃娘娘给了她银子,让她带宸妃去镇子里的郎中那里去看病。”
“说是到了镇子里,宸妃就让她先走了。”
“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说着王启又小心看了眼魏祁:“不过那郎中却又说宸妃娘娘第二日就自己走了,也不知道到底去了哪里。”
魏祁点在扶手上的手指一顿。
他眯开眼睛冷冷看着王启:“你就没往下查了?那郎中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是在那个镇子上不见的,总有踪迹,要么还在镇子里,要么离开,一个人,能凭空消失了?”
说着魏祁的声音冷了冷:“去找,要是找不到她,你先想好怎么谢罪。”
王启吓得后背又生了冷汗,赶忙又退了下去。
王启退下后,魏祁摆摆手,让屋内的人都下去。
他独自一人坐在宽敞的宫殿内,看着阴沉沉的窗外。
连日下了好几天的雨,今日也没有放晴。
他知道他那时候是抱着席容烟一起上岸的,但是她撇下了自己先走了。
那个念头不可抑制的冒出来,她一直都想离开自己。
自己接她回来的那些日,她一直对他冷淡,所以她终于找到了离开的机会是么。
他拼命护住她,依旧挽留不了她一点,她也依旧撇下他走,任由他自生自灭。
心里那股窒息感更甚,他低头撑着额头,缓了许久才缓了过来。
又过了两日,关于席容烟的消息每日都要送往宫内。
直到这日,信上关于席容烟的行踪。
金陵。
魏祁的脸色漠然,他想起她之前看金陵的地志,知道她上回逃跑也是想要去金陵的。
她还与顾韫玉一起。
是不是她早就知道顾韫玉在那个镇子里,所以抛弃他也要往那里去,就为了和顾韫玉一起私奔。
不仅顾韫玉在骗他,连她也是。
他更怀疑,席容烟与顾韫玉早就有联系。
手上的信纸缓缓捏紧在掌心,旁边的高义看着面无表情的皇上,心头却忽然骇骇了骇。
这样的皇上才是最可怕的。
手中的信纸已经成了碎屑,魏祁弓腰,低低看着地上的碎屑,又用黑靴踩踏上去。
高大的背影如沉默的雕塑,却又阴沉的骇人。
直到高义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他看向魏祁的后背,上头的金线染了红色,他连忙上前:“皇上背上的伤口又裂开了,要不先去榻上歇一歇吧。”
他一面小声说着,一面又赶紧吩咐人去叫太医来。
他常侍奉在皇上身边,更知道那身后的伤到底有多少。
那天皇上为了护住怀里的宸妃娘娘,后背上挨的箭伤简直触目惊心。
很快太医就提着药箱匆匆过来,只是魏祁依旧坐在椅子上,没有丝毫要起来的意思。
太医更是胆战心惊的,求救的目光看向了旁边的高义。
自从皇上昏迷醒来的这几日,简直喜怒无常,身边伺候的人都提心吊胆的。
忠靖候府的满门抄斩,皇后也没幸免。
后宫里的嫔妃更是全都赶到了寺庙里,连带着从前各宫里侍奉的宫女也一起赶走了。
短短的两日,后宫里全都空了。
皇后宫里的宫女更是全部处死。
况且还不止忠靖候府,平日里与忠靖候府交好的,就已经查处了好些,官员间互相举报,但凡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就都别想活着。
一时人人自危,生怕一瞬间跌到地狱去。
任是谁都看得出来皇上在泄愤,这个节骨眼上谁都怕被牵连。
高义看着太医求救的目光也心里也突突,他最清楚,皇上心情不好,不仅是因为忠靖候府的胆敢行刺,更是因为宸妃娘娘。
皇上所有的纵容都在宸妃娘娘身上,要是宸妃娘娘在,皇上从前也克制些,现在宸妃娘娘不在,御前伺候的都被罚了好几个了。
皇上如今看谁都不顺眼,就连看他都不顺眼,他也不敢劝。
但皇上的身子要紧,高义还是硬着头皮又劝了一句。
魏祁看了眼面前太医,心里头有一股郁气火气,忽然一脚就踢在面前的太医身上,转身又去拿起挂在墙上的佩剑。
这一举动吓得满殿的人神色大惊,纷纷跪了下去求饶。
高义看着皇上那平静眼眸下阴翳的脸庞,吓得腿上软了软。
也不知道那信上到底写了什么,能让皇上变成这样。
佩剑被打开,闪着寒光,太医吓得抱着头,却连躲也不敢躲。
魏祁握紧剑,眼里红了红,是想要发泄出来的,眼神扫过跪在地上一个个神情哀求的脸庞,又想起前世席容烟那失望害怕的神情来。
他的手抖了抖,将手上的剑一扔,胸腔里的郁气冲得他快失去理智,他却还在这个时候想起她,在意她对他的看法。
喉咙间一股甜腥涌出来,魏祁又生生呕出了一口血。
他如今一闭上眼睛都是席容烟与顾韫玉在一起的画面,他会不可遏制的去想他们两人在一起会做什么。
每想一幕,那股杀人的冲动便消褪不去。
高大的身躯撑在旁边的案上,他冷眼看向跪在地上往他身边膝行过来的高义,声音寒得惊人:“去让王启准备车马,朕要去金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