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冥真人将白子重重落在棋盘星位,终是按捺不住心头的疑云。
他指尖在石桌上轻轻叩了叩,目光灼灼地望向对面的荣逸尘:
“公子,可否为老道解解疑惑?”
荣逸尘正将一枚黑子悬在半空,闻言指尖微顿,随即稳稳落在棋盘右下角,淡然抬眸:
“请问。”
夜风卷着茶香掠过望海楼,玄冥真人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
“敢问公子,您可是异界之人?可否告知您是哪位?”
这话问出口时,他甚至屏住了呼吸——荣逸尘今日暗中操纵灵力的手法,绝非此界修士所能企及,那份对诡异族群的了然,更像是来自另一片天地的从容。
荣逸尘执棋的手并未停顿,黑子在指间转了半圈,神色平静无波:
“是也不是。在此界,我只是荣王府三公子荣逸尘。至于在另一处的身份,并不重要。”
他抬眼看向玄冥真人,目光清澈如洗,“你只需记得,我们不会是敌人。”
玄冥真人闻言一怔,随即拱手致歉,袍袖扫过石桌带起一阵微风:
“老道多嘴了。”
他指尖摩挲着未落下的白子,话锋一转,“那公子可否告知,我们该如何退敌?如何将这些诡异彻底驱逐?”
荣逸尘落子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黑子与棋盘相击发出清脆一响:
“想要驱逐,以你们如今的力量而言,难如登天。”
他指尖在棋盘上画了个圈,将黑白子都圈在其中,“两个大陆正在逐步融合,就像这棋盘上的棋子,终将共处一室。”
“共处?”玄冥真人猛地抬头,眉头拧成了疙瘩,“可我们与诡异如今是你死我活的境地,刀兵相向数百年,如何能共处?”
“人有善恶,诡亦有分别。”荣逸尘指尖点了点棋盘上的白子,“魅魔一族喜诱而不喜滥杀,妖灵一族多居幽谷喜静,真正嗜杀好战的,是邪咒与暗诡两族。”
玄冥真人抚着胡须的手停在半空,眸中闪过一丝明悟,却又很快染上困惑:
“多谢公子点化……可今日险些攻破城门的,不正是妖灵一族的药灵鼠群吗?”
“它们攻击星耀城,定然事出有因。”荣逸尘将最后一枚黑子落定,棋局已成定局,“我已派人去查,待有了结果,自会告知真人。”
玄冥真人见状连忙起身,正要拱手深揖,却被荣逸尘抬手按住了手腕。
年轻人的指尖微凉,力道却不容置疑:“真人不必多礼。可还有疑问?”
棋盘上的黑白子在夜色里静静对峙,恰似两个大陆碰撞融合的缩影,藏着无数未解的迷局。
………
荣逸尘指尖摩挲着温热的茶杯,茶雾氤氲了他清隽的眉眼。
思索片刻刚要将茶水送入口中,便听玄冥真人沉声道:
“公子今日暗中拦下的那股力量,究竟是什么诡异?”
荣逸尘抬手的动作一顿,杯沿悬在唇边,声音平静无波:“它不是异界诡异。”
话音落时,他抬眼看向玄冥真人,目光锐利如出鞘的剑,直直刺入对方眼底。
玄冥真人只觉莫名一寒,仿佛被蛰伏的猛兽盯上,浑身汗毛骤然竖起,一股凉意从尾椎骨直窜天灵盖。
他下意识想后退,却见荣逸尘已伸手搭在他手腕上,一股温润的灵力顺着经脉缓缓流淌,如春日融雪般驱散了那刺骨的寒意。
“真人从来没想过,”荣逸尘的声音带着一丝漫不经心,却字字敲在人心上,“本应安稳的玄天大陆,为何会突然涌现诡异?又为何本土修士的修为,总是难以寸进?”
玄冥真人喉结滚动,指尖微微颤抖。
他不是没想过,只是那些猜测太过惊悚,像埋在心底的毒刺,从不敢轻易触碰。
荣逸尘忽然轻笑一声,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寻常事:
“如果我告诉你,你们如今拼死对抗的诡异,其实只发挥了一半力量呢?”
“啪嗒——”玄冥真人手中的白子骤然滑落,在青瓦上弹了几下,滚落到棋盘边缘。
他猛地抬头,瞳孔骤缩,声音都变了调:“什么?这怎么可能!”
心头的惊涛骇浪几乎要将他吞没:若那些本就难缠至极的诡异只使出半分力气……那它们全力爆发之时,玄天大陆的修士岂不是连抵抗的资格都没有?
星耀城今日的胜利,岂不成了对方随手施舍的戏码?
荣逸尘看着他煞白的脸色,轻轻放下茶杯:
“不用担心,暂时它们的力量被某种规则压制,还无法在玄天大陆肆意称霸。”
玄冥真人张了张嘴,满肚子的疑问涌到舌尖,却被荣逸尘抬手止住:
“真人无需再问,剩下的事,你日后自会知晓。记住,无论此刻猜出什么,都不可对旁人透露只言片语。”
玄冥真人茫然抬头望向夜空,星子稀疏得像濒死的眼眸。
心慌如擂鼓,一个可怕的猜测在心底成形——那些诡异的出现,那些修为的桎梏,莫非与大陆内部有关?一股被自己人从背后捅刀的寒意,比方才荣逸尘的目光更刺骨。
他猛地起身,“噗通”一声重重跪在石砖上,额头几乎触到冰凉的瓦片:
“今晚多谢公子解惑,玄冥……代所有玄天生灵,谢过公子。”
荣逸尘端坐不动,指尖轻轻敲着棋盘:
“真人可知,在此地,我并不会全力相助。”
玄冥真人叩首的动作一顿,随即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无妨。公子哪怕只相助一分,对我们而言,已是一线生机。”
荣逸尘望着棋盘上未终的棋局,沉默片刻,终是缓缓起身:
“罢了,今晚的棋局,就到这里吧。”
晚风卷着残茶的香气掠过望海楼,留下满盘散乱的棋子,像一幅被揉碎的未来画卷。
………
城主府外的青石板路还带着未散的硝烟味,几个裹着伤布的士兵正靠在斑驳的墙根下歇脚,忽然被一阵极轻的脚步声惊动。
街口处,不知何时立着个穿月白纱裙的少女。
裙裾上绣着细碎的银线,被风一吹便泛起粼粼微光,衬得她肌肤胜雪。
一双杏眼水润透亮,眼尾微微上挑,看向城主府的目光里似含着脉脉情意,转盼间流光溢彩;
唇瓣像初绽的樱花,透着自然的粉润。最惹眼的是她发间——几枝粉色铃兰别在鬓角,花瓣娇嫩得仿佛沾着晨露,风过时隐约能听见细不可闻的叮当声,却不知那铃声是来自发间的饰物,还是花魂本身。
“这姑娘……站在那儿多久了?”一个伤兵忍不住低声问同伴,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干粮。
“少说有半个时辰了。”另一个士兵皱眉打量着,
“看这穿着打扮,分明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可城里的富商、官眷早就被护送着撤到后方去了,怎么会留着这么个娇滴滴的姑娘在这儿?”
少女像是没听见他们的议论,依旧定定望着城主府朱红色的大门,时而踮脚往里面望,时而抬手理理鬓边的铃兰,神情专注又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焦灼。
她站在满目疮痍的街道上,像一幅被不小心泼了墨的工笔画,精致得与周围的断壁残垣格格不入。
有个伤兵挣扎着想起身问问情况,却被同伴按住:
“别去碰钉子,看她那样子,怕是来寻人的。只是这节骨眼上……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
宝宝们,猜一猜她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