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林间小道上,马蹄踏在湿润的腐叶上,发出沉闷的“嗒嗒”声。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阿黛拉伏在马背上,身形压得很低,那双总是带着几分冷意的黑色眼睛,此刻正如同最警觉的猎豹,仔细地审视着地面上那些常人难以分辨的痕迹——几处被马蹄踩断的草根,灌木丛上一道不甚明显的刮痕,还有泥土中残留的、尚未被昨夜雨水完全冲刷干净的浅印。
杨浩策马从后面跟了上来,与她并驾齐驱。他看着身旁女孩那专注而认真的侧脸,看着她因为俯身而勾勒出的、异常紧绷而优美的腰线,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意。他驱马又凑近了些,几乎是贴着她的马,压低声音,用一种带着几分不正经笑意的语气打趣道。
“我说……阿黛拉,你说要是让敌人知道,追在他们屁股后面的,是这么一位赏心悦目的大美女,他们会不会干脆停下来,等着被你俘虏啊?”
阿黛拉原本全神贯注地在分辨前方的一片灌木丛是否有被大部队穿行过的迹象,冷不丁被他这句贴在耳边的调戏惊得浑身一颤,差点真的从马背上摔下去。她猛地一拉缰绳,胯下的战马发出一声不满的嘶鸣。她转过头,那张总是带着几分清冷的俏脸,此刻涨得通红,又羞又气地狠狠瞪着身边那个一脸坏笑的男人。
“你……你能不能正经一点!我们在执行任务!”她压低声音,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严厉一些,但那微微泛红的耳根和有些发颤的声线,却彻底出卖了她内心的窘迫与慌乱。
“我很正经啊,”杨浩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表情诚恳得好像刚才说那些话的人不是他。“我只是在进行合理的战术推测。毕竟,强大的个人魅力,有时候也是一种能够影响战局的、非对称性优势嘛。”
这番歪理邪说,让阿黛拉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驳。她气鼓鼓地将脸扭到一边,不再理他,只是闷着头继续向前策马。。。。。。。。。。。
两人就这么一边追踪着,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他问她关于追踪的技巧,她便言简意赅地解释给他听;她偶尔也会问一些关于火枪原理的问题,他便用最通俗易懂的方式告诉她。气氛渐渐变得轻松而融洽,阿黛拉那紧绷的身体也慢慢放松了下来。
“要是艾格尼丝在就好了,”杨浩看着前方那一片愈发复杂的山地地形,下意识地嘟囔了一句,“她对北境的地形比我们都熟,肯定能猜到那帮家伙下一步会往哪里躲。”
他这句完全是无心之言,只是一种单纯的感慨。然而,话音刚落,他便感觉到,身边那刚刚才缓和下来的气氛,瞬间又凝固了。
他转过头,看到阿黛拉的脸重新蒙上了一层冰霜。她抿着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催动着马匹,向前走了几步,拉开了与他之间的距离。那瘦削的背影,在斑驳的林光下,显得有几分孤单和……落寞。
“怎么了?”
阿黛拉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盯着前方那片让她也感到有些棘手的复杂地形,沉默了很久。久到杨浩都以为她不会再开口的时候,才听到她用一种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带着几分扭捏和委屈的声音,闷闷地说道:
“反正……反正现在有艾格尼丝姐姐在,都听她的就行了。”
“嗯?你说什么?”杨浩故意装作没听清,催马又凑了过去,与她并肩而行,脸上带着明知故问的坏笑。
阿黛拉被他凑得这么近,身体又下意识地僵了一下,她扭过头,不去看他,嘴唇却因为心里的那点小委屈而微微撅了起来。她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想,艾格尼丝姐姐确实比她聪明,比她会处理大事,这是事实。她们四个在枕头大战之后,也说好了要当好姐妹,一起……一起“看管”这个坏家伙。可是……
可是……看到他对艾格尼丝姐姐那么信任,那么依赖……心里就是……就是会不舒服。就好像……好像我辛辛苦苦才得到的东西,被人轻易地就夺走了大半。我……我是不是很过分?
她的心里乱糟糟的,像一团缠住的丝线,怎么也理不清。这种感觉让她很难受,既嫉妒又自责。
“喂,跟你说话呢,”杨浩伸出手,轻轻地、用指关节碰了碰她的胳膊,“怎么突然就不理我了?”
阿黛拉被他这么一碰,仿佛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肩膀猛地缩了缩。她终于没忍住,抬起头瞪了他一眼,那双黑色的眸子里,盛满了被戳中心事的恼怒和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脆弱。
“反正我说什么也比不上艾格尼丝姐姐一句话重要,”她的话说得又快又急,像是在发泄着什么,“她那么厉害,什么都懂,以后这种打仗追踪的事,你都找她商量就好了,还问我做什么?”
“是不是觉得,艾格尼丝是女王,是公爵,她理所当然地可以和你站在一起,讨论那些我们都听不懂的战争和政治。而我们……一个只会打铁的,一个只懂草药的,还有一个,只会……只会杀人。”她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自嘲和落寞。
他会怎么想?他是不是也觉得,只有艾格尼丝姐姐才配得上他?我们……终究只是他的附庸吗?
“所以,你们就都在担心,我会不会……渐渐地冷落你们?” 他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继续用那种温柔得能滴出水的目光看着她,静静地问道。
这种被完全看穿的感觉,让阿黛拉一时间有些无措。她想摇头否认,想说“我才没有这么想”,但她那倔强翘起的嘴角和泛红的眼圈,却诚实地出卖了她内心的不安。
阿黛拉说完这句话,就有些后悔了。她觉得自己这样显得很小气,很不懂事。她有些不安地偷偷抬眼,用余光觑着男人的反应,准备迎接他的责备,或者……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