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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的铁岩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新的泥土气息,却怎么也掩盖不住那股从城外飘来的、淡淡的焦糊与血腥味。然而,这两种矛盾的气味,却奇妙地融合成了此刻城市的主旋律——胜利。街道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但人们的热情却丝毫未减。每一个酒馆都挤满了人,每一个街角都有人唾沫横飞地讲述着白天的神迹。索菲亚提着一个装着新鲜蔬菜和一块腿肉的篮子,走在熙熙攘攘的市场上,耳边充斥着各种各样、一个比一个离谱的“战场见闻”。

“你是没看到啊!” 一个退役的老兵,正被一群年轻人围在中间,他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挥舞着比划,“就那么一下!真的!就一下!天上‘轰’的一声!跟打雷一样!对面的一个方阵,整整五百人!瞬间就没了!连根毛都没剩下!那场面,啧啧,是咱们的女爵大人召唤了天罚!”

“不对不对!” 旁边一个看起来像是民夫的人立刻反驳,他的脸上沾着泥点,眼神里全是狂热,“我看得真真切切!不是天罚!是杨浩首领!他……他会飞!真的!我看到他从城墙上跳了下去,然后在半空中变成了一头巨大的绿色恶魔,翅膀一扇,就把那些帝国兵全都吹跑了!”

另一个妇人则神秘兮兮地对身边的人说:“我跟你们说,我三舅家的外甥的邻居,就在城墙上当差。他说啊,咱们之所以一个人都没死,是因为女爵大人给大家发了一种神药,喝下去刀枪不入!别说刀砍了,就是被大火球砸中,拍拍屁股照样站起来!”

索菲亚听着这些一个比一个夸张的“真相”,只觉得哭笑不得。她知道这些都是民众因为巨大的胜利和无法理解的力量而产生的、善意的想象。飞天恶魔?刀枪不入?你们这想象力,不去当吟游诗人真是屈才了。不过……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他们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对领袖充满了信心。 她摇了摇头,嘴角却忍不住勾起一抹无奈而又带着点自豪的微笑,加快脚步,朝着临时府邸的方向走去。

府邸的病房里,空气中还残留着莉娜草药的味道。托马斯已经能勉强靠着枕头坐起来,索菲亚正一口一口地喂他喝着温热的肉粥。他依旧沉默,眼神空洞,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卡洛斯就大马金刀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个酒囊,时不时灌上一口,目光却一直盯着托马斯那张毫无生气的脸。等索菲亚喂完粥,收拾好碗筷,又叮嘱了几句让他好好休息后,才带着担忧的眼神离开。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卡洛斯又灌了一大口酒,长长地舒了口气,那声音听起来无比舒畅,又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

“小子,我得好好谢谢你。” 卡洛斯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正经的调侃。

托马斯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他缓缓转过头,沙哑地问道:“……谢我什么?”

“谢你啊!” 卡洛斯一拍大腿,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夸张的后怕表情,“谢你小子趁早被人家一枪给捅了!妈的,幸亏你倒得早啊!你要是晚倒一会儿,现在还跟帝国那帮蠢货站一队……我他妈现在,恐怕早就跟你一样,被轰成一滩烂泥了!”

托马斯被他这番莫名其妙的话说得一头雾水,皱起了眉头,眼神里流露出不解。

“你不懂?” 卡洛斯看着他那副傻样,乐了,他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像是在分享什么惊天大秘密,“你躺着的时候,外面的戏……那才叫一个精彩!你以为他们是怎么打退卡瓦诺那上万人的大军的?靠艾格尼丝那两千个亲兵拿着长矛跟人家肉搏吗?”

他嗤笑一声,眼神里闪烁着一种亲眼见证了神迹般的、混杂着恐惧与兴奋的光芒:“你知道吗?在你闭着眼睛等死的时候,我看到……我看到了真正的地狱。那些从天上掉下来的、会爆炸的铁球!就那么一下,‘轰’的一声!一个五十人的重步兵方队,连人带盾牌,就那么……没了!蒸发了!地上就只剩下一个冒烟的大坑和一地的碎肉!”

他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模仿着当时的情景,声音都有些变调:“还有那两个你以为是摆设的石疙瘩!我的老天!那里面藏着几百支能打穿铁甲的火枪!咱们这边的人一冲上去,那两个石疙瘩就跟两个喷火的刺猬一样,从四面八方往外喷子弹!那子弹跟下雨似的!躲都没地方躲!人就像麦子一样,一片一片地倒!我亲眼看见,一个穿着重甲的骑士,连人带马,身上至少中了十几枪,被打成了个血筛子!”

他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死死地盯着托马斯,那双浑浊的老眼里,第一次流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恐惧。

“最可怕的,是他们从城墙上扔下来的那些木桶!会爆炸的木桶!成百上千个!落到人群里就炸!里面全是铁钉和碎石头!那场面……我他妈在战场上混了二十年,杀过的人比你见过的都多,可我向上帝发誓,我从没见过那么……那么惨的死法!”

托马斯的瞳孔因为卡洛斯那绘声绘色的描述而剧烈地收缩着。他不是傻子,他也是在军营里待过的。他能想象得到,卡洛斯口中那副由交叉火力、远程炮击和密集爆炸物构成的战场,对于一支只懂得用盾牌和长矛作战的传统军队来说,意味着什么。那不是战争,那是……屠宰。他引以为傲的、帝国那战无不胜的强大军团,在那种闻所未闻的武器面前,脆弱得就像一群待宰的羔羊。而他自己,曾经就是这群羔羊中的一员。

“所以……” 卡洛斯重新坐回椅子上,又灌了一大口酒,脸上那后怕的表情慢慢变成了一种极其古怪的、混合着庆幸和幸灾乐祸的笑容,“我才说,你小子这一枪挨得……真是恰到好处,歪打正着!你用你这条小命,不光救了你姐姐,也他妈……顺便救了我这条老命!”

他用那只没拿酒囊的手,重重地拍了拍托马斯那只没受伤的胳膊,力气大得让托马斯龇了龇牙。

“你现在还觉得,你当初在王都法庭上,靠着出卖一个女人换来的那个狗屁男爵头衔,还有什么意义吗?” 卡洛斯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嘲弄,也带着一丝长辈式的点拨,“你还觉得,你坚持的那个所谓的‘复仇’,在人家这种能把上万大军当烟花放的实力面前,还像不像一个可笑的、自不量力的笑话?”

托马斯沉默了。他眼中的空洞正在被一种更深沉的、名为“震惊”和“颠覆”的情绪所填满。他那用仇恨和偏执构筑起来的、小小的世界,在卡洛斯这番血淋淋的现实面前,被彻底碾得粉碎。

卡洛斯看着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没有再继续刺激他。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那在雨后显得格外清澈的、深蓝色的夜空。

“行了,小子,别想那些没用的了。不管你愿不愿意,从你替你姐姐挡下那一枪开始,从我砍了那个帝国骑兵开始,咱们俩……就已经跟那帮帝国佬不是一路人了。”

他转过身,倚在窗框上,昏暗的月光勾勒出他那饱经风霜的侧脸轮廓,那张总是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严肃的神情。

“现在,你给我好好想想,伤好了之后,咱们该干嘛。是继续留在这里,给那个看起来比国王还厉害的女爵大人当牛做马,还是……找个地方躲起来,安稳一辈子。”

卡洛斯拿起桌上的一个苹果,在衣服上蹭了蹭,狠狠地咬了一大口,发出清脆的响声。

铁岩城,府邸一间宽敞的大厅里,壁炉里的火焰烧得正旺,将整个房间映照得一片温暖的橘红色。空气中弥漫着松木燃烧的香气和一丝淡淡的酒香。他斜倚在柔软的熊皮沙发里,手中端着一杯麦酒,目光却不时地瞟向窗外那被雨水洗刷过的、寂静的庭院。他的思绪有些飘忽,白天的胜利来得太过震撼,让他至今仍有一种不真实的虚幻感。

艾格尼丝从旁边的酒柜里取出一瓶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红酒,用银质的开瓶器优雅地拔开瓶塞,倒了两杯。她端着酒杯,赤着双脚,踩在厚厚的波斯地毯上,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边,将其中一杯递给了他。她身上只穿着一件宽松的丝绸睡袍,金色的长发随意地披散着,在火光的映照下,流转着迷人的光泽。

他接过酒杯,却没有喝,只是看着她,问道:“莉娜她们呢?”

艾格尼丝在他身边坐下,身体自然地依偎进他怀里,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她抿了一口红酒,感受着那醇厚的液体滑过喉咙,才懒洋洋地、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宣告语气,轻声说道:“我拜托她们了。今晚,你只属于我,我也只属于你。”

听到艾格尼丝这毫不掩饰的、充满了占有欲的宣言,他低笑了一声,转过头,看着她那在火光下显得格外娇媚的脸庞,眼神里带着几分玩味。他伸出手指,轻轻勾起她一缕调皮地垂落在脸颊边的金色发丝,缠绕在指尖把玩。

“我记得,”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戏谑,“当初在橡树谷的时候,有人可是毫不留情地扇了我一巴掌。现在倒好,反过来宣示主权了?”

艾格尼丝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一抹动人的红晕从她的脖颈处悄然升起,一直蔓延到耳根。她抬起头,那双美丽的蓝色眼眸迎上他带着笑意的目光,里面没有丝毫的躲闪,反而燃烧炽热而坦然的火焰。她伸出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

“今晚,你随便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