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美不再说什么,她知道家人都不理解她,但她只是想要改变自己的生活处境。
不一定是卓别军,只是他出现的刚好,也是她认识的人里最合适的。
“别说我了,我听妈说你怀孕了?没想到咱们姐妹俩,倒让你走到前面去了。”说完有些沉默,笑道:“到时候我可能回不来,乡下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到时候我找老乡换些东西给你。
队里有几户人家种了枣树,每年轻大红枣都会换给收购站,到时候我找他们换些寄给你。
以后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回来,说不定永远留在乡下了,你有事儿就给我写信。”
原本赵家云心里担心她开口介绍,一直寻思怎么拒绝。
没想到赵家美全程没再提起这件事。
直到离开也没再说要借钱的事情,反倒一直关心她的生活,聊些她们小时候的事情。
赵家云内心有些愧疚,她怎么能把姐姐想的那么不讲理。
前些天她也是被老妈说上头了,任谁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被别人否定,心里也是崩溃的。
赵家美离开王家,一个人散步往家里走。
她已经习惯了把所有想法压在内心,哪怕再不愿意接受的事情,她也尽量选择自己消化。
她从来没有得到过肯定,不管一件事是否完成,爸妈永远先是挑毛病,再是打压几句,生怕她骄傲自满。
可是这样的教育没有让赵家美内心得到过满足,反而充满了自卑。
尤其是下面有弟弟妹妹,哪一个都能得到爸妈的关心,只有她,得不到像大哥一样的关注,也做不到像弟弟妹妹一样受宠。
只有家里需要干活的时候爸妈才能想到她。
她一直都在心里安慰自己,家里孩子多,爸妈难免顾虑不到所有人。
只是有时候又在想,为什么只有她是多余的,哥哥可以是特别的,弟弟妹妹也是,只有她夹在中间。
妈妈看不到她辛苦照顾弟弟妹妹,做全家的家务。
可弟弟妹妹出现一点意外情况,被骂的永远是她,骂她没有照顾好他们。
可是她有一大盆的衣服要洗,碗池子里用过的锅碗瓢盆要她刷,她怎么去兼顾所有的事情。
明明二妹只比她小一岁,却只需要学习。
她知道这样是不公平的,她想要反抗的,只是每次在看见妈妈严厉的眼神,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想要跟二妹说,可不可以帮她分担一些家务,能不能有一点眼力见,却在触及到妹妹无辜单纯的眼神时住了嘴。
妹妹对她很好,有好事永远第一个想到她,她怎么能把所有不好的想法放到无辜的妹妹身上?她心理怎么可以变得那么阴暗?
这种时而阴暗,时而自责的内心让她很是痛苦。
她回头看去,二妹站在门口目送她离开。
看见她回头,冲她笑着挥挥手。
赵家美笑了笑,也回身挥了两下手,五指并拢在手心,插入口袋转身离开。
最近这几天她妈没少给她安排相亲,只是她心不在此,也不愿意应付。
她打算明天就回乡下。
来时开的介绍信准备在家里过完十五元宵节再回去,但现在她不想再在家里待下去了。
赵母在家缝衣服,看见赵家美回来也没给个好脸色。
抖了抖手里的衣服,训斥了几句:“你看看你平时是怎么穿衣服的?
下乡的时候好好的衣服,才多久到处打满了补丁,再洗几次还能穿吗?
平时也知道爱惜一点,家里一年只有哪点布票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弟弟妹妹在长身体,哪里有多余的布票再给你做衣服?
我给你找了一些碎布,多大几个补丁还能再穿几年。”
赵家美盯着打满补丁的衣服。
这件衣服是赵母淘汰给她的,她自从上初中开始穿,现在已经几年了?她有点记不清楚。
乡下干活磨损严重,哪怕她已经很小心的,但是总有注意不到的时候。
而且干活累的脑子根本想不到那么多,等回到知青宿舍换衣服的时候发现了,也只能多补个补丁在上面。
她在知青院里并不算条件好的,也不算最差的。
好歹她家里还能想得到她,偶尔给她寄点钱。
只是她只觉得可笑,所有人都知道她家里给她寄钱,却不知道压根寄了多少。
她想到去邮局取钱的时候,工作人员递给她的两块钱。
半年时间,半年时间给她寄了两块钱。
那时候她的手里已经没剩多少钱了。
她的钱根本不是给卓别军花了 ,全都花在了她自己的身上。
她下乡的时候什么都缺。
在家里的时候,她跟两个妹妹睡一张床,总不能她走了把被子褥子都带走,那两个妹妹冬天怎么办?
她只带了家里最破最旧的一床褥子,和一床盖了快十年的四斤棉花被。
初秋还好,等到了深秋和冬天,仅仅一床四斤硬邦邦的棉被根本熬不过去。
她想要写信给家里说她的难处,但是她也能想到家里十有八九会诉苦,也许推诿一番还是会想办法给她买,但是很难。
她不想把自己贬到尘埃里,为了获得爸妈的可怜,从而得到该有的东西。
没办法,她只能想办法用钱换,她没有棉花票,又不敢去黑市那种地方。
最后想到一个笨办法,偷偷摸摸找人换,不换多,一个人换一两,甚至更少。
不知道寻摸了多少人家,最后换了不到三斤旧棉花。
加上原本的四斤,好歹有七斤了,冬天盖不是很暖和,但是也冻不死。
她舍不得再花钱买棉花,她需要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从前只有一双棉鞋能穿,下乡之后干活多,尤其是体力活,鞋底磨损的很严重,也需要又替换的。
哪怕鞋子只需要碎布,这也是她没有的。
她没有饭盒,只有一个搪瓷缸吃饭喝水。
知青们筹钱买碗筷,油盐酱醋。
她没有带脸盆,没有毛巾,没有牙膏牙刷。
走之前赵母让她把这些东西都留给妹妹们用,她没有说什么。
知青们住的房间除了床没有其他的家具,别的知青花了两块钱买了箱子放衣服和私人物品。
她找了几块废木料,找木匠简单了做了一个能放东西的小箱子,花了一毛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