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山低头，看着怀里两个虚脱的小子。
王志泽已经昏睡过去，小脸上还挂着泪痕，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似乎在做什么不安稳的梦。王志涛则强撑着眼皮，靠在王山宽阔的胸膛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努力想站直，但双腿软得跟面条一样，根本不听使唤。
“爷……爷爷……那家伙……死了吗？”王志涛的声音有气无力，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颤抖。
“差不多了。”王山的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
他抬眼望向洞口，万天德像一滩烂泥般瘫在那里，金丹自爆，神仙难救。这场追杀，总算是画上了一个句号。
只要等自己缓过这口气，就能彻底解决这个后患，然后……
然而，这个念头还没转完，脚下的大地，毫无征兆地，再次震动了起来。
不是之前那种能量冲击的余波，而是一种……更深邃、更粘稠的……研磨声。
咯……吱……
仿佛有什么无比沉重的东西，正在地心深处缓缓转动，带动着整个山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怎么回事？又地震了？”王志涛被这突如其来的震动吓了一跳。
王山没有回答，他那双冰冷的竖瞳猛地收缩，死死地盯住了溶洞中央的地面。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万天德自爆的能量，虽然狂暴，但终究是金丹修士的灵力，有迹可循。可现在这股震动，源头不明，性质诡异，带着一种……让人从骨子里感到战栗的邪门。
嗡——
一声低沉到几乎听不见的嗡鸣之后，异变陡生！
就在溶洞的正中心，万天德金丹自爆威力最集中的那个点，空间……凭空扭曲了。
那不是撕裂，而是像一块热油滴进了水里，整个区域的色彩、光线、甚至形态都开始变得混乱而不规则。紧接着，一缕说不清是什么颜色的“能量”，从那扭曲的中心点，缓缓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渗透了出来。
那股能量呈现出一种混沌的色彩，仿佛是把所有的颜色胡乱搅合在一起，又透着一股死寂的灰败。它一出现，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铁锈、腐肉和臭氧的味道，便瞬间充斥了整个溶洞。
“呕……”王志涛闻到这股味道，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
王山立刻用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口鼻，另一只手则将昏睡的王志泽抱得更紧。
“涛子，闭上眼！捂住小泽的耳朵！快！”王山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无法掩饰的凝重和一丝……惊疑。
那缕混沌的能量，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仿佛活了过来。它像一头饥饿了亿万年的野兽，贪婪地扑向了残存在空气中，尚未完全消散的、属于万天德自爆后的庚金灵力。
滋啦——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阵阵令人牙酸的腐蚀声。
那些狂暴的金色能量，在这缕混沌能量面前，脆弱得像阳光下的雪，连一丝反抗都做不到，就被轻而易举地吞噬、同化，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之前那场毁天灭地的金丹自爆，只是为了给它的登场，献上一份微不足道的祭品。
吞噬完残余的灵力，那混沌能量似乎还不满足，开始向四周蔓延。
它所过之处，景象骇人。
那些被王山催生出的、坚韧无比的变异藤蔓，一碰到它，就迅速枯萎、腐烂，化作一滩黑水。坚硬的岩壁，在它的侵蚀下，如同被强酸泼过的泡沫，迅速变得坑坑洼洼，腐朽不堪。空气发出刺耳的嘶鸣，仿佛连空间本身都在被这股力量污染、分解。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从洞口传来。
是万天德！
他还没死透，此刻却在经历着比死亡更恐怖的事情。
一缕灰败的混沌能量，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缠上了他残破的身躯。王山看得分明，万天德那仅存的一点本源灵力，正在被疯狂地抽离，灌入那混沌能量之中。
更可怕的是，他的身体，正在发生异变。
皮肤上，开始浮现出一个个诡异的黑色斑点，如同尸斑，却又在缓缓蠕动。他的肌肉不规则地扭曲、隆起，仿佛皮下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
“我的法宝……我的定星盘……”万天德的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绝望。
他身边，那些散落的、原本灵光闪闪的法宝碎片，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所有光泽，变得锈迹斑斑，甚至有些地方已经开始融化，变成了一滩滩毫无用处的废铁。
他作为金丹修士的一切骄傲、一切依仗，在这股闻所未闻的诡异能量面前，都成了笑话。
【警告！最高等级警报！】
【检测到高维畸变能量泄露！能量性质判定：绝对污染！】
【警告！“涡轮陷阱区”核心封印出现破损！泄露能量具备“概念侵蚀”及“逆向转化”特性！】
【分析结论：“污染即力量”！正在侵蚀当前区域所有法则！】
系统的电子音第一次带上了急促到近乎崩溃的尖啸，一连串猩红的警告疯狂地在王山脑海中刷屏。
涡轮陷阱区？
高维能量？
王山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猛然明白了什么。
这个溶洞，从来就不止是老祖宗留下的传承之地那么简单！底下……还封印着某种超乎想象的、绝对不能被释放出来的恐怖玩意儿！
而万天德那不顾一切的金丹自爆，威力太大了，大到超出了溶洞本身阵法的承受极限。就像用一把大铁锤去砸一个精密的密码锁，密码没解开，却把锁芯给砸坏了，意外触动了更深层的、绝对不能碰的机关！
这家伙……真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他不是在自爆杀敌，他是在用自己的命当钥匙，开了一扇通往地狱的门！
就在这时，王山自己的身体也传来一阵异样的感觉。
那股混沌的能量在蔓延开来时，有一丝极细微的分支，似乎被他身上的气息所吸引，飘了过来。
剧痛！
当那丝能量接触到他皮肤的瞬间，一种仿佛要将他的基因链都强行拆解、重组的剧痛传来。
但诡异的是，在这极致的痛苦之下，他那异化到了89%的身体，非但没有排斥，反而产生了一种……极其诡异的……亲切感？
仿佛是流浪在外的游子，遇到了自己的同类。
他体内的异化之力，在这股更高层次的“污染”面前，竟像个乖顺的孩子，隐隐有被其同化、吸收的趋势。
这股力量……虽然痛苦，但似乎……能让我变得更强？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从心底冒了出来，带着致命的诱惑。
王山猛地打了个激灵，强行压下了这股冲动。
他意识到，局面已经彻底失控了。
万天德这个“猎物”已经不重要了，他无意中打开了一个潘多拉魔盒，引出了一个比自己这头“怪物”要恐怖千百倍的、真正的“不可名状之物”。
这场狩猎，从他王山和万天德之间的私人恩怨，在这一刻，被强行拔高到了一个闻所未闻的诡异层次。
这是一场……高维法则对低维生命的无情污染，也是一场……更深层次的生命异化。
“啊……赫……赫……”
洞口，万天德的惨叫已经变成了意义不明的嘶吼。他的身体在以一种违背所有生命常理的方式，迅速地“腐烂”又“重组”。
最终，他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那滩烂泥般的血肉停止了蠕动。
然后，在王山和王志涛惊骇的注视下，“它”……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已经不能称之为脸了，五官早已融化成一团，只有一个巨大的、不断向下滴落着黑色粘液的豁口。
而在那豁口深处，两点猩红的光芒，骤然亮起。
“它”……看向了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