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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把雷炘朋气够呛,拧着眉毛,顿时呵斥道:“你个小兔崽子,毛都没长齐,还敢这么跟本书记说话?”

绷着的黑脸不怒自威,上位者的气势显现出来。

李福到底年轻,就算跟着赶山队面对野兽都不怕,可乍然被雷炘朋这般严肃的盯着,心里不免还是有些发毛。

他梗着脖子,脸色涨红,“书、书记咋了,书记就能欺负老百姓啊?”

一旁,周伟民好整以暇的靠在自家门框上,手里扬着那张报纸。

随意折起的纸角透出分懒散。

雷炘朋眉心快皱成了个川字,转头看向周伟民,“你们赶山队都这么想不成?那不是我授意的,公社也绝对没有欺压百姓的意思。”

“孙海生是公社的采购员没错,我也不知道他私自压价,居然想从中吃回扣。”

“他已经被稽查队带走调查了,一旦属实,会立刻给予处分。”

公社是依村集体成立的,为的自然也是村民百姓。

一旦被扣上压榨这顶重帽子,社长都得受牵连!

周伟民疏懒得抬起眼皮,“书记的意思我明白,现在大形势不好,村里和公社的合作自然还要继续。”

“按照我们上次说的,白纸黑字写下来,对乡亲和我队里兄弟也好有个交代。”

“您说是不是?”

雷炘朋一听,粗黑的眉毛总算松泛两分,“好,都是应该的。”

“要是没啥问题的话,你就签字吧。”

“等你签完,我再去找村长盖章。”

说罢,一支钢笔就递到了周伟民手里。

周伟民也不犹豫,当即大手一挥,龙飞凤舞的就签上了名字。

这上面条款都是对乡亲和公社大家伙有利的。

除去赶山队每个月需要交两次猎物,倒也没什么别的限制。

而且还额外的有补贴。

尤其是赶山队兄弟,每人每月能到公社额外领两斤粗粮。

确实极大程度上缓和了现在灾荒,家家户户都没粮的局势。

有了公社帮衬,他们村子的粮仓总算丰满了些。

见他把这文件签完,雷炘朋才真正松了口气,“成,那我就先回去了。”

“你小子这药酒还真管事!抹上就不疼了。”

这字据是一式两份,周伟民留一份,公社里压一份存档。

李福鼻子耸动几下,闻着空气中那股子药油带着丝鹿血的腥甜味,霎时瞪大了眼,“鹿胎盘做成的药酒?书记还真是好命啊!”

“这药就放到城里铺子,能卖到几十块钱一瓶哩。”

要说前面是震惊,这小子到后面就是阴阳怪气了。

周伟民嘴角一抽,抬手就把他抓进了院里,“书记慢走,我们兄弟就先不送了。”

雷炘朋老脸神色发沉,还不等他说什么,面前的门就被关上了。

砰的一声,震的房檐青瓦上积雪扑簌坠落。

“这几个臭小子!”雷炘朋血压都上来了。

但看了一眼手里这药油,又不由得咧开嘴,“算了,年轻人有点脾性是好事,不然还干不成大事业哩!”

说完,揉着腰就蹬上自行车回了公社。

李福站在院里还有些不服气,“队长,你拉我干啥?我话还没说完呢。”

周伟民扫了他一眼,抬手抓起块饼子就塞进他嘴里,“少说几句,毕竟是公社书记,明面上不能落人把柄。”

官大一级压死人,就算是村长,对书记也得恭恭敬敬。

李福撇了撇嘴,“那顶多下回我给他端杯茶水呗。”

周伟民坐在屋里门槛上,掏出放在窗台上的那把短刀。

在腌菜缸边缘磨了几下,越发的锋利。

粗粝的指腹划过刀锋,“对了,怎么回村一天还没看见保卫处?”

“他们不是替咱们这几天巡山么。”

说起这事,李福猛的一拍大腿,“诶哟!我咋把这事忘了。”

“村长让我来告诉你,他们还在山上巡逻呢,而且这些天没啥异样。”

“让咱把保卫处换下来,让人家先回城里。”

周伟民嗯了声,“叫上一队兄弟,咱们去山上看看。”

说完就将短刀别进了后腰。

待会林月柔也要去仓库那边上工,毕竟副会计不能吃白食。

曹新强他们父子虎视眈眈的,听说前些日子还找林月柔的麻烦。

不是账本做的不够细,就是算账太慢。

但周伟民知道,林月柔学的已经很快了,就连黄婶子都夸她有天赋。

可可和欣欣在家读书写字。

等可可的身体再好些,就能去学校了。

半刻钟后。

周伟民带着兄弟们裹上兽皮上了山。

深山积雪不化,就算中午日头正大的时候,也只是淅淅沥沥融化表层。

现在踩上去,咕叽咕叽不断冒出水声,泥浆飞溅带着腐叶。

林子里除了冰雪凛冽,偶尔还有动物粪便尿液交杂的腥臊味。

“我嘞个……队长,那是啥?”

“咋朝着咱跑过来了,不会是什么发了狂的畜牲群吧!”

在前面打头阵的李福忽然喊了一嗓子。

后面一队的兄弟全都攥紧猎枪,目光狠辣的盯过去。

蓦地,他们的枪口忽然被人向下压。

正是周伟民,冷硬轮廓的面容上闪着凝重,“不是猎物,前面……是保卫处那些人!”

“啥?”

兄弟们你看我,我看你。

但没人怀疑周伟民话里的真实性,连忙把枪甩到背上,看着前方火急火燎跑下来的黑点逐渐化成人影。

他们奔跑的速度却不见半分减半。

李福后槽牙都咬紧了,“这速度咋不刹着点啊,待会要撞上来了!”

周伟民眉头一沉,他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砰!

周伟民站在雪坡上,不躲不避。

迎面就撞上了失魂落魄的卢庆中,他衣襟凌乱,脸上惊惧交加。

帽子歪歪扭扭的戴在头上,腰里别着的王八盒子皮革都被蹭烂,磨出了毛边。

那张脸上频繁交替的情绪,让人毫不怀疑他下一刻精神分裂。

周伟民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这是咋了?”

卢庆中抬头,众人这才看见他眼底弥漫出的猩红血丝。

龇目欲裂,整个人都处于崩溃边缘。

卢庆中嘴唇干裂发颤,脸上满是灰白之色,“周伟民,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