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薇的回报同样没有更多有价值的信息,只补充道那小乞丐身形瘦小,约莫七八岁年纪,一溜烟就钻进了巷子深处,再寻不见。
线索似乎就此断了。这枚突如其来的鹅卵石,像一个无声的谜题,沉甸甸地压在夏简兮心头。
她屏退听晚和时薇,独自在房中踱步。指尖反复描摹着那箭头的轮廓,粗糙的触感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对方用这种方式,显然是不想暴露身份,却又急切地想传递某种信息。箭头指向东南……东南方有什么?除了三教九流汇聚的南城,再往东南,便是……慈恩庵所在的方向!
这个念头让她心头猛地一跳。难道这与易子川信中提及的“医者”有关?是易子川的人因故改变了联络方式?还是……另一股关注着慈恩庵的势力?
风险与机遇并存。若置之不理,可能错失良机;若贸然探究,恐蹈陷阱。
思忖良久,夏简兮眼神渐定。她不能坐以待毙,但也不能鲁莽行事。她需要找一个可靠且不引人注意的方式,去东南方向探一探,至少,要弄清楚这箭头标记是否指向一个具体的地点。
她再次唤来时薇。时薇性子沉稳,心思细腻,且会些粗浅的拳脚,比听晚更适合在外走动。
“时薇,你换身不打眼的衣裳,去东南城的方向悄悄打听一下。”夏简兮将鹅卵石递给时薇,指着那箭头标记,“重点留意是否有店铺、宅院或者什么特殊的标记,与这个箭头形状相似。不要直接询问,只靠眼睛看,用心记。若是遇到任何可疑或危险的情况,立刻撤回,安全第一。”
“是,小姐,奴婢明白。”时薇郑重点头,将鹅卵石小心收好,很快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夏府。
等待的时间变得格外漫长。夏简兮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翻阅书册,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窗外日头渐西,暮色再次降临,她的心也随着光线的暗淡而愈发紧绷。
终于,在晚膳时分过后,时薇带着一身微凉的夜气回来了。她的脸色带着一丝奔波后的疲惫,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小姐,有发现!”时薇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奴婢顺着东南方向,主要查看了沿街的店铺招牌和巷口的标识。在靠近城南‘骡马市’的一条窄巷口,一家……一家当铺的幌子旁边,钉着一个不起眼的铁质标记,形状、大小,都跟这石头上的箭头极其相似!那当铺名字叫‘汇丰当’。”
汇丰当?夏简兮在脑中快速搜索,并无印象。一家当铺……这倒是合情合理,当铺本就是鱼龙混杂、信息汇集之地。
“你做得好。”夏简兮赞许地点头,心中快速盘算。当铺是公共场所,比起私宅或荒僻之地,风险相对可控。但这依然可能是对方设下的局。
“可曾留意那当铺周围环境?有无可疑之人盯梢?”
时薇回想道:“那巷子人来人往,颇为杂乱。奴婢假装路过,匆匆瞥了几眼,未见明显盯梢的人。但当铺斜对面有个茶摊,坐着几个闲汉,不好说是不是眼线。”
情况依旧不明朗。但至少,石头指引出了一个具体的地点。
就在这时,听晚匆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慌乱:“小姐,门房刚收到一封没有署名的拜帖,说是明日巳时(上午9-11点),‘汇丰当’掌柜,想求见小姐,有要事相商。”
夏简兮眸光一凛!
对方不仅指明了地点,还主动约定了时间!这姿态,与其说是邀请,不如说是一种带着压迫感的通告。他们算准了她会去查,甚至可能知道时薇去探过路。这种被无形之手操控的感觉,让她非常不适。
但“要事相商”四个字,又透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是什么要事?与父亲的案子有关?与慈恩庵有关?还是与这枚鹅卵石本身代表的势力有关?
“小姐,去不得啊!”听晚急道,“这太蹊跷了!谁知道那当铺里等着的是什么?”
夏简兮沉默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去,风险未知;不去,对方既然能递拜帖到府上,显然能量不小,若就此拒绝,恐生变故,甚至可能将潜在的线索或盟友推开。
“回复门房,就说……”夏简兮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明日巳时,我会在府中花厅见他。”
她不去那龙潭虎穴般的“汇丰当”,而是将见面地点放在自己相对熟悉和可控的夏府。这是她的底线,也是一种试探。她要看看,对方究竟是诚意合作,还是包藏祸心。
听晚和时薇面面相觑,仍想劝阻,但见夏简兮神色坚决,只得领命而去。
夏简兮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初上的灯笼,光芒在夜色中晕开一圈温暖的黄,却驱不散她心头的寒意。鹅卵石、箭头、汇丰当、匿名拜帖……这一连串的事件,像一张逐渐收紧的网。
明日,她倒要看看,来的究竟是哪路神仙,又要掀起怎样的风浪。她握紧了拳,指甲陷入掌心,带来一丝清晰的痛感,提醒她必须保持绝对的清醒和警惕。这场暗战,已然进入了新的阶段。
翌日,巳时将至。
夏府花厅内,夏简兮端坐主位,手边放着一盏清茶,氤氲的热气也化不开她眉宇间的凝肃。听晚和时薇侍立在她身后,神色紧张,目光不时扫向厅外。花厅周围的布置看似寻常,但夏简兮早已暗中安排了几个信得过的、手脚利落的护院隐藏在廊庑之下,以防不测。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花厅内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终于,门外传来脚步声,管家引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来人约莫四十上下年纪,穿着半新不旧的藏青色直裰,身形精干,面容普通,是那种扔进人堆里便找不出来的长相。但他一双眼睛却异常沉静,看人时带着一种经年累月与各色人物打交道磨炼出的洞察力,并无寻常商贾的谄媚,反而有种不卑不亢的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