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祁沉凝地看着她,声音里带着威压,“不妥,正是因你那里太过热闹,朕才未将她安置过去,去昭华殿住上几日,只怕人未养好,反而加重病情。”
柔嘉公主一听,顿时像霜打的茄子般蔫了下去。
“她在这里养了两日,已经精神许多,你无事时过来陪陪她便是,不要过于闹她,病人都需静养。”
柔嘉公主只得点头,“好。”
见萧祁那深沉的眸光一眼不错地盯着她,桑若公主不舍地对江晚卿道,“见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那我先回去,过两日再来看你。”
江晚卿微笑道,“好,那我就不送公主了。”
柔嘉公主摇头,“你好好养着。”又对萧祁道,“陛下且坐着,我先走了。”
“恩。”萧祁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
走到外间,紫荆连忙跟上。
一同出了西暖阁后,紫荆才低声道,“陛下......好像很在意江姑娘?”
柔嘉公主听着,直直地看向紫荆。
紫荆连忙垂首认错,“是奴婢失言,请公主责罚!”
柔嘉公主并未言语,抬脚上了软轿。
西暖阁内,青铜漏壶“滴答”一声轻响,在静谧的内室尤其清晰。
江晚卿望着萧祁俊美无匹的侧脸,心头没来由地升起一股局促与不安,两人何时到了此种境地。
暗暗舒出一口气,轻声询问,“陛下,不忙吗?”
萧祁眉心折紧,“尚可。”
寂静得只剩下两人一起一伏的呼吸声。
江晚卿两只白皙的细指无意识地勾缠着衣带,那丝滑的布料几乎要被揉皱。
终于熬不住这令人窒息的沉默,磕磕绊绊地开口,“我,我觉着身子好了许多,陛下不必在这陪我,朝务繁忙,耽搁了国事,我......”
被萧祁的目光紧紧地凝着,她的声音越来越细弱,深沉的眸色让她几欲招架不住。
那白生生的小脸上,是久违的忐忑,正如当时在江陵初见一般,她的言语神色明明是在赶他离开。
不是,离不得他?
萧祁眯了眯眼,视线落在她不安绞动衣带的手指上,青葱一般,是否还如那夜那般冰凉?
他鬼使神差地就握了上去。
江晚卿倏然惊得睁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一时竟忘记了将手抽回。
手指在他手里发热,温烫的触感愈发清晰,她心尖蹿起细细密密的悸颤,慌乱地想挣脱。
“陛.......陛下。”她的嗓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萧祁略松了松力道,那略凉的柔荑便逃离了掌心。
“朕,怕情蛊折腾你,眼下得空,便来看看你。”
这理由,冠冕堂皇的他自己都不信。
他也不知为何,听到她的丫鬟说柔嘉要把她接走,心头涌起莫名的焦躁,撇下一切事务便急匆匆赶了过来,现在紫宸殿还有两位大人在殿中等他。
萧祁眸光又恢复了清冷,撩袍起身,“朕该走了。”
江晚卿下意识又要跪在榻上,被他的目光无声制止,她只得将脊背挺直起来,垂首恭敬道,“臣女恭送陛下。”
萧祁几不可见地沉了嘴角,不再多言,转身,长腿交互出了西暖阁。
那道颀长挺拔的身影一离开,室内朦胧暧昧的气息,瞬间消散。
江晚卿跌坐回榻上。
她觉得萧祁变得越发莫测高深,让人更加看不懂他,不是不想亲近他,实在是之前他眼里的寒凉疏离让她不觉后退。
方才的莫名的让她心里没谱,搞不清他到底对她的态度。
她很确定,他对她早没了之前的炙热情感。
不然,他那神情里,该早浸满了担忧之色。
江晚卿的瞳孔微微缩紧,不要心急,不要期待,平常心就好。
*
萧祁回到紫宸殿,定北侯正等在殿门口。
“陛下,臣有事奏禀。”定北侯行了一个武将礼。
萧祁虚虚抬了手,“殿内还有两位大人,侯爷且稍等片刻。”
定北侯了然颔首,“臣想见晚儿一面,她家中有事,正巧臣入宫便帮传个口信儿。”萧祁回首对陈泰道,“安排侯爷与江姑娘在东暖阁相见。”
陈泰会意,“是陛下。”转而对定北侯道,“侯爷请随奴才来。”
定北侯拱手行礼,“多谢陛下。”向后退了两步,跟着陈泰顺着廊下往东走去。
萧祁收回视线踏入紫宸殿。
江晚卿得到定北侯要见她的消息,心中骇然不定。
陈泰在玉屏风后,温言安抚,“姑娘不必紧张,照常便是,姑娘聪慧,定然能从容应对!”
心底逐渐平稳,江晚卿轻声道,“多谢陈公公提点,我这就梳洗打扮。”
“那奴才先退下了。”陈泰转身往紫宸殿复命而去。
江晚卿缓缓起身下床,“给我梳妆。”
桑若应声,“是。”
上前扶起江晚卿,在梳妆台前落座。
当江晚卿出现在东暖阁时,脸上的妆容化得不浓不淡,恰好将病弱之色遮掩起来。
江晚卿福身,轻声询问,“陛下让人传话,说姨夫有事跟我说?”
定北侯脸色微沉,直言道,“是你家中之事,今日你身边叫小喜的丫鬟来侯府,说你那幼弟似是得了什么急症。”
他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满,“府里难道连个大夫都请不起?不是我说你父亲,这江怀凛连一个孩子都照看不好,还得来麻烦你一个姑娘家操心!”
江晚卿闻言,蹙起眉,若是那孩子得了急症,红绡自会派人去请大夫,何须还来定北侯府寻她,只怕其中另有隐情。
定北侯气呼呼地说完,这才想起妻子的叮嘱,语气缓和了些,“你姨母担心你在宫里住不惯,让我告诉你莫要太过实诚,若是想家了,就跟公主告个假,回去住几日也无妨。”
江晚卿眼圈微微泛红,轻轻点头,“姨夫放心,我住得还习惯,有公主照拂,无人敢怠慢与我,眼下已进了腊月,过不了多久就能归家,让姨母莫要太过惦记我。”
定北侯看她这副懂事的模样,心里也泛起了酸涩,“唉,也罢,好在淮之时常在宫中走动,有事他也能照应你。”
说完,定北侯起身,指着案几上的包袱,“我还有事要去觐见,这狐裘是你姨母给你准备的,天冷,多穿些!”
江晚卿屈膝,强忍泪意,“多谢姨夫姨母,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