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叶辰站在落地窗前，手里捧着一杯黑咖啡，目光落在桌面上摊开的厚厚一摞文件上。
肖清雪推门而入，手里拎着两袋还冒着热气的生煎包。
她今天穿了一身米色套装，发梢带着晨露的湿润气息，耳垂上的珍珠耳环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叶辰接过生煎包，咬了一口，滚烫的汤汁烫得他微微皱眉：\"查了点东西。\"他指向电脑屏幕，\"视觉华夏的商业模式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恶劣。\"
肖清雪凑近屏幕，发丝间的茉莉花香若有若无地飘过来。屏幕上是一张复杂的思维导图，中心节点写着\"视觉华夏\"，延伸出数十条分支，标注着\"版权来源可疑批量诉讼钓鱼维权\"等关键词。
\"我让助理整理了近三年他们涉及的版权案件，\"叶辰滑动鼠标，调出一份统计数据，\"87%的被告选择和解，平均每案支付3.8万元。而他们实际获得的版权成本...\"他点开另一个文件，\"每张图片平均不到50元。\"
肖清雪吹了吹生煎包的热气：\"典型的低成本高回报。他们靠的就是普通人的恐惧心理——宁愿花钱消灾也不愿打官司。\"
\"不仅如此。\"叶辰打开一个名为\"钓鱼策略\"的文件夹，\"你看这些所谓的'免费图库'，背后全都有视觉华夏的影子。\"屏幕上显示几个免费图片网站的备案信息，注册法人赫然是视觉华夏的子公司。
\"他们先故意把图片放到这些'免费'网站，\"叶辰的声音冷了下来，\"等用户下载使用一段时间后，再跳出来索赔。\"他调出陈默案涉的那张雪山照片，\"这张图在2017年确实被上传到过Freepic，但上传者账号属于视觉华夏的一个马甲。\"
肖清雪放下生煎包，抽出纸巾擦了擦手指：\"这已经构成欺诈了。不过...\"她突然指向屏幕角落的一个小图标，\"这个国旗水印是怎么回事？\"
叶辰眼睛一亮，迅速放大那张图片。在雪山照片的右下角，隐约可见一个半透明的五星红旗图案，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这是...\"他快速敲击键盘，调出视觉华夏的官方网站，在搜索栏输入\"国旗\"。
搜索结果跳出的瞬间，两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屏幕上赫然显示着数十张不同角度的国旗照片，每张都标注着\"版权归属：视觉华夏\"，下载按钮旁边是醒目的\"商业用途授权价格：5000元\/张\"。
\"他们连国旗都敢标版权？\"肖清雪的声音罕见地提高了八度。
叶辰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又搜索了\"国徽\"。这次的结果更加离谱——视觉华夏网站上不仅有国徽的高清图片，甚至还有分解图层和不同配色版本，每张都明码标价。
\"这已经不只是商业问题了。\"叶辰的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国旗法第十八条明确规定，国旗及其图案不得用作商标和商业广告。\"他迅速截屏保存证据，\"视觉华夏这是在违法。\"
肖清雪已经拨通了电话：\"小林，立刻联系公证处，我们需要对视觉华夏网站的所有相关内容进行证据保全。\"她挂断电话，眼睛亮得惊人，\"叶辰，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叶辰走到书架前，抽出《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翻到相关条款：\"第二百九十九条，侮辱国旗、国徽罪，情节严重者可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书页，\"视觉华夏不仅涉嫌民事欺诈，还可能构成刑事犯罪。\"
窗外，阳光已经完全升起，照在两人凝重的面容上。叶辰的咖啡已经凉了，表面浮着一层薄薄的油脂。肖清雪的手机不断震动，屏幕上显示着各路媒体发来的采访请求。
\"先别声张。\"叶辰沉思片刻，\"我们需要更多证据。\"他打开一个加密文件夹，\"我昨晚还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视觉华夏所谓的'版权证明'，很多都是他们自己出具的，根本拿不出完整的版权链。\"
肖清雪会意地点头：\"就像那些专门碰瓷的专利流氓公司。\"她迅速在平板上调出一份名单，\"我联系了几位被视觉华夏起诉过的自媒体人，他们愿意作证图片确实来自免费网站。\"
叶辰正要回应，办公室门被轻轻叩响。前台小林探头进来：\"叶律师，陈默先生到了，还带了几位记者。\"
\"来得正好。\"叶辰整理了一下领带，\"让他们去第三会议室。\"
第三会议室的落地窗前，陈默正局促不安地摆弄着相机。见到叶辰进来，他像抓住救命稻草般迎上来：\"叶律师，这两位是《法治日报》的记者，他们说有很多小企业主都遇到过类似情况...\"
戴着黑框眼镜的女记者上前一步：\"我是周雯，这是我同事王立。我们正在调查视觉华夏的商业模式，已经有三十多位受害者愿意实名举报。\"
叶辰与他们一一握手，掌心干燥温暖：\"肖氏律所欢迎媒体监督。\"他转向陈默，\"材料都带齐了吗？\"
陈默连忙打开背包：\"这是起诉书副本、我的公众号后台记录、Freepic网站截图，还有...\"他掏出一个U盘，\"我从2017年就开始用的下载记录软件，能证明那张照片确实来自免费图库。\"
肖清雪接过U盘插入电脑，快速浏览着内容：\"这个很有价值。\"她突然停在一张截图前，\"等等，这张国徽图片也是从免费网站下载的？\"
陈默凑过来看：\"啊对，那是2018年做国庆专题时用的，我记得很清楚是从一个叫'华夏图库'的网站下的，当时还特意确认了可以商用。\"
叶辰与肖清雪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肖清雪迅速在平板上调出\"华夏图库\"的备案信息——又是视觉华夏的马甲。
\"陈先生，\"叶辰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你愿意把这张国徽图片的使用情况也加入诉讼吗？\"
\"当然！\"陈默不假思索地回答，随即困惑地皱眉，\"但这和我的雪山照片有什么关系？\"
两位记者也凑了过来。叶辰示意肖清雪展示他们早上的发现。当看到视觉华夏网站上明码标价的国旗国徽图片时，四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是违法的吧？\"王立记者结结巴巴地说。
\"不止违法，可能构成犯罪。\"叶辰平静地说，\"但现在我们需要更多证据。\"他转向两位记者，\"你们采访的其他受害者中，有没有人用过国旗国徽图片？\"
周雯快速翻阅笔记本：\"有！至少三位，都是做国庆专题时用的。\"她突然想起什么，\"对了，h市有个大学社团也被起诉过，因为他们用了天安门照片做招新海报。\"
肖清雪已经在做记录：\"这些案例都很关键。\"她看向叶辰，\"我们应该申请合并审理。\"
叶辰点头，转向陈默：\"诉讼策略需要调整。除了主张你的正当使用抗辩外，我们还要反诉视觉华夏欺诈和违法使用国家象征。\"他停顿了一下，\"这意味着案件影响会远超你的个人纠纷，你确定要继续吗？\"
陈默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会议室安静得能听见空调运转的嗡嗡声。窗外，一只麻雀落在窗台上，歪着头好奇地张望。
\"我...我有点害怕。\"陈默终于开口，声音发颤，\"他们是大公司，有最好的律师...\"
肖清雪轻轻按住他的肩膀：\"看看这个。\"她调出手机里的一张照片——满墙的胜诉锦旗，\"叶律师最擅长的，就是让'最好的律师'输得心服口服。\"
陈默盯着照片看了良久，突然挺直腰板：\"我干！大不了工作室关门，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好。\"叶辰拿起内线电话，\"小林，通知媒体部准备新闻发布会。再联系一下知识产权局的张处长，就说我们有重大发现。\"
挂断电话，他转向两位记者：\"这些发现可以先报道，但暂时不要提国旗国徽的部分。等我们完成证据保全后再全面曝光。\"
周雯记者敏锐地问：\"叶律师，你是打算...\"
\"不仅要赢这场官司，\"叶辰的声音像淬了火的钢，\"还要彻底改变这个行业的游戏规则。\"
会议结束后，叶辰和肖清雪并肩站在落地窗前。阳光透过玻璃，将两人的影子投映在会议室的长桌上，与那堆证据材料重叠在一起。
\"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叶辰突然说，\"视觉华夏连自己的logo都用了类似国徽的设计元素。\"他调出该公司logo的高清图——一个圆形徽标，外围是麦穗，中间是抽象的眼睛图案。
肖清雪轻哼一声：\"他们恐怕忘了，《国徽法》明确规定国徽元素不得用于商业标识。\"她突然转向叶辰，\"对了，公证处的人到了吗？\"
\"刚到。\"叶辰看了眼手机，\"已经在楼下开始工作了。\"他停顿了一下，\"清雪，联系一下市场监管总局的老同学，视觉华夏的营业执照也该查一查了。\"
肖清雪正在拨号，突然停下动作：\"叶辰，如果这案子真如我们所想涉及刑事犯罪...\"
\"那就不是和解能解决的了。\"叶辰的目光落在窗外某栋高楼上一—那里是视觉华夏在本市的办事处，\"有些线，一旦跨过去就回不了头了。\"
办公室的电话突然响起。肖清雪接起来，听了几句，表情变得古怪：\"视觉华夏的法务总监又打电话来了，说cEo想亲自和我们'沟通'。\"
叶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告诉他们，法庭上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