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叶辰的直播进行到一半，屏幕上突然跳出一条付费弹幕：\"叶律师，我的人生被偷走了。\"
这条弹幕连续刷了三次，每次后面都跟着一串数字——。直播间的观众开始起哄，有人说是恶作剧，有人猜测是日期。
叶辰正准备继续讲解案例，肖清雪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泛黄的信封。
\"前台说有个女老师在楼下等了三个小时。\"肖清雪把信封放在桌上，\"她说你看完就会明白。\"信封的边角已经磨损，邮戳模糊不清，只能辨认出\"2003\"几个数字。叶辰用裁纸刀小心地挑开封口，一张对折的纸片滑了出来。
纸片展开是一张录取通知书，师范大学的红头文件，落款日期2003年7月15日。被录取人姓名栏写着\"方文娟\"，专业是汉语言文学教育。通知书背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藏在墙缝里，李老师。\"
直播间的观众看到叶辰突然沉默，纷纷询问发生了什么。叶辰简单解释后提前结束了直播。他拨通前台电话：\"请那位方老师上来。\"
方文娟进门时，叶辰注意到她的手指关节异常粗大，指甲缝里有没洗干净的粉笔灰。她背着一个褪色的帆布包，包带用针线反复缝补过。坐下时，她的动作很轻，好像怕弄脏律所的沙发。
\"这封信...\"叶辰把通知书推到她面前。
\"上个月村里小学翻修，工人拆我宿舍的墙时发现的。\"方文娟的声音像砂纸摩擦，\"墙缝里有个铁盒，装着这个。\"她从包里取出一个生锈的饼干盒，里面是一张准考证和成绩单。准考证上的照片已经褪色，但能看出是个扎马尾的少女，耳垂上有颗小痣。
叶辰把准考证和通知书并排放在一起：\"编号一致，确实是你的。\"他抬头，\"为什么会在墙缝里？\"
方文娟的右手无意识地在膝盖上画着对钩，这是二十年批改作业形成的肌肉记忆。\"李老师是我高中班主任，当年他去省里查过，说我的档案被人调包了。\"她的指甲掐进掌心，\"后来他突发脑溢血，临死前把这个塞进了学校墙缝。\"
肖清雪拿着平板电脑走过来：\"查到了，现在的林美琪校长确实是2003级师大毕业生。\"她调出一张新闻照片，照片上的女人正在给优秀教师颁奖，\"但有个问题——教育局官网显示她今年38岁，而师大校友录写的是39岁。\"
叶辰立刻明白了其中的蹊跷：\"年龄对不上？\"
\"不止。\"肖清雪放大页面，\"校友录记载林美琪入学时是复读生，但教育局公示的履历里完全没有复读记录。\"
方文娟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肖清雪赶紧倒了杯水给她。等她平静下来，叶辰问：\"当年发生了什么？\"
\"高考我考了638分，全县第三。\"方文娟从包里掏出一沓发黄的纸，是当年的成绩单和志愿表，\"我填的师范大学提前批。但直到九月，都没收到录取通知。\"
她翻开一本边角卷起的笔记本，里面夹着张剪报。报纸上刊登着2003年师大新生报到照片，角落里一个穿连衣裙的女生正在办理手续。\"这是林建材的女儿，她高中三年数学没及格过。\"方文娟的手指戳在照片上，指甲泛白，\"我在招生办查到录取名单上有我名字，但报到登记表上却是她的笔迹。\"
叶辰接过剪报，发现照片里女生的耳垂上也有颗小痣，位置和方文娟的一模一样。他抬头看向方文娟：\"你去对质过？\"
\"去了三次。\"方文娟的嘴角抽动，\"最后一次，林建材带着两个人把我拖出办公室。第二天我的户籍档案就显示我落榜了。\"她从包里取出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几页残破的纸，\"这是李老师偷偷复印的录取名单，上面有我的名字。\"
肖清雪突然从电脑前抬头：\"林美琪去年获得了省级优秀教师称号，获奖论文题目是《教育公平的实践探索》。\"
叶辰冷笑一声，拿起那张录取通知书对着光看。水印清晰可见，右下角有个模糊的指纹。\"方老师，你现在...\"
\"在李家沟小学代课，教语文和数学。\"方文娟掏出一个皱巴巴的证件，是临时代课教师证，\"因为没有本科文凭，考不了编制。\"她打开帆布包，里面是二十本备课本，每本扉页都写着\"试用教案\"。
叶辰翻看着这些教案，突然停在一页上。这是篇作文评语，字迹工整有力，和通知书上的印刷体形成鲜明对比。\"这些年来，你一直在用教师的标准要求自己。\"
方文娟的眼泪突然砸在桌面上：\"我教出过六个大学生，他们都叫我方老师。\"她颤抖着从包里取出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几封信，\"这是他们写给我的，都说是我改变了他们的人生。\"
肖清雪接过信件翻看，突然\"咦\"了一声：\"这封信的邮戳日期...\"她递给叶辰看，信封上的日期是2003年8月2日，寄件人地址是师范大学招生办。
方文娟茫然地摇头：\"我没收到过这封信。\"
叶辰小心地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入学须知，背面用钢笔写着：\"方文娟同学，请于9月1日前来报到，逾期视为放弃。\"落款处盖着招生办的公章，还有一行小字：\"李老师转交\"。
\"李老师当年确实收到了你的录取通知。\"叶辰的声音变得低沉，\"有人中途截胡了。\"
肖清雪突然把电脑屏幕转向他们：\"查到了，林美琪去年在师大校友会上的演讲视频。\"视频里的女人正慷慨激昂地说：\"我始终相信，教育能改变命运...\"
方文娟的双手突然死死抓住桌沿，指节发白。叶辰注意到视频里林美琪签名时，\"美\"字的最后一捺，和方文娟教案上的笔迹如出一辙。
\"这个案子我们接了。\"叶辰把通知书装进证物袋，\"不仅要拿回你的人生，还要让所有人看清这场骗局。\"
方文娟的眼泪无声地流下，滴在那封从未送达的入学须知上。二十年过去，墨水洇开的痕迹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