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公园南门的长椅上，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年轻人不停地看表，手指在膝盖上敲打着不安的节奏。叶辰和肖清雪装作散步的游客，一前一后靠近。当叶辰在长椅另一端坐下时，年轻人浑身一颤，差点跳起来。
\"放松点，王剪辑师。\"叶辰没有看他，目光落在远处的喷泉上，\"你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半小时。\"
年轻人——星耀文化的剪辑师王睿——紧张地吞咽了一下：\"我、我怕被跟踪。\"他递过一个U盘，\"这里面有所有原始素材，还有...蔷薇和总监的录音。\"
肖清雪在附近的长椅上假装玩手机，实则警惕地观察四周。公园里游人如织，暂时没发现可疑人物。
\"为什么冒险帮我们？\"叶辰接过U盘，语气平静。
王睿的手指绞在一起：\"我受不了了...上次那个外卖小哥的视频也是我剪的，害得人家丢了工作。\"他声音发抖，\"这次张明差点自杀...我每晚都做噩梦...\"
叶辰微微点头：\"庭审时你能出庭作证吗？\"
王睿脸色刷白：\"不行！我签了保密协议，违约金我赔不起...而且他们会毁了我...\"他突然抓住叶辰的手臂，\"但你们可以用这些材料，就说...就说是匿名爆料！\"
叶辰刚要说话，肖清雪突然咳嗽一声——这是他们约定的警示信号。不远处，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正朝这边张望。
\"走。\"叶辰低声说，同时将一张名片塞进王睿口袋，\"改变主意了随时联系我。\"
王睿匆忙离开，很快消失在人群中。黑西装男人疑惑地环顾四周，最终走向了相反方向。
回到律所，团队立刻开始分析U盘内容。除了完整的原始视频，最关键的是一段办公室偷录的对话：
\"这次的目标要找那种没背景的素人，好欺负的。\"蔷薇的声音带着漫不经心的冷酷，\"最好是那种一看就是老实巴交的上班族，被冤枉了也不敢闹大的。\"
另一个男声——应该是总监——笑着回应：\"放心，我们有全套预案。就算他报警，舆论也站在我们这边。\"
录音结束，办公室里一片寂静。肖清雪握紧了拳头：\"这已经不只是诽谤，简直是蓄意伤害。\"
叶辰打开社交媒体，蔷薇的最新动态是一张自拍，配文\"坚持为女性发声，不惧威胁\"。评论区清一色的支持声，有人甚至人肉出了张明女儿所在的幼儿园。
\"是时候反击了。\"叶辰关上电脑，\"准备重启直播。\"
当晚八点，\"叶律说法\"直播间突然解封上线。开播仅三分钟，观看人数就突破十万。弹幕里充斥着谩骂和质疑，叶辰却气定神闲地调整着镜头。
\"各位网友晚上好，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来听真相。\"他开门见山，\"今天我们不谈法律条文，只做三个简单实验。\"
第一个环节，叶辰请来了资深摄影记者周明。他们在模拟商场环境的影棚里，用同样的角度还原了事发场景。
\"大家看，如果真如蔷薇所说张明在偷拍，那么根据光学原理...\"周明用专业设备演示着，\"他手机屏幕应该会反射出特定角度的光线。但原视频中根本没有这样的反光。\"
接着，他调出蔷薇视频的色阶分析：\"这里的肤色处理明显被调整过，张明的脸被刻意加深了阴影，显得更加猥琐。这是典型的丑化处理。\"
弹幕开始出现质疑声：\"真的假的？这能说明什么？\"
叶辰适时接话：\"如果各位不信专业分析，那请看第二个实验。\"他调出商场其他三个角度的监控，\"这是同一时间、不同位置的摄像头拍到的画面。请特别注意张明手里的东西。\"
画面清晰地显示，张明全程拿着一个文件袋，弯腰是为了捡起散落的纸张，根本没有掏出手机的动作。而蔷薇的视频巧妙地将文件袋剪掉了。
弹幕风向开始转变：\"这...确实不太对劲角度差太多了吧？\"
就在这时，肖清雪的声音从画外传来：\"叶律师，有网友问为什么蔷薇要这么做？\"
叶辰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好问题。\"他转向镜头，\"让我们听听专业人士怎么说。\"
画面切到一段录音，蔷薇和总监的对话清晰地传出来：\"要找那种没背景的素人，好欺负的...\"
录音播完，直播间瞬间炸了。观看人数直冲百万，#蔷薇陷害素人#的话题空降热搜第一。弹幕彻底反转：\"太恶心了！原来我们都被当枪使了！向张明一家道歉！\"
叶辰没有乘胜追击，反而语气沉重：\"今天我不是来讨伐谁的。我想请大家思考一个问题：在这个流量至上的时代，我们是否都成了他人牟利的工具？张明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他展示出张明女儿的画——一个哭泣的小女孩站在\"坏爸爸\"的涂鸦前。\"这是小雨昨天在幼儿园画的。因为同学们说她的爸爸是变态。\"
直播间突然安静下来，弹幕变得稀疏，然后爆发出一片道歉声。肖清雪适时放出捐款\"这是为张明一家设立的法律援助基金，所有多余款项将用于帮助其他网络暴力受害者。\"
直播结束前，叶辰读了一条弹幕：\"'现在道歉有什么用，伤害已经造成了'——说得对。所以明天的庭审，我们将追加诉讼请求，要求平台承担连带责任。\"
下播后，团队还没来得及庆祝，前台就匆匆跑来：\"叶律师，星耀文化发声明了！\"
声明洋洋洒洒写了千余字，核心就一点：录音是伪造的，剪辑师王睿因违反职业道德已被开除，公司将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肖清雪冷笑：\"果然甩锅给剪辑师了。\"
叶辰的手机震动起来，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救救我，他们找到我了——王睿\"
短信后面附着一个仓促的地址，是城郊的一家汽车旅馆。叶辰抓起外套：\"我去找王睿，你留在这里整理明天庭审的材料。\"
肖清雪拦住他：\"太危险了，万一是个陷阱？\"
\"正因如此才不能带你去。\"叶辰的语气不容反驳，\"如果我两小时内没消息，立刻报警。\"
夜色中，叶辰的车驶向城郊。与此同时，星耀文化的总监办公室里，蔷薇正歇斯底里地摔着东西：\"我完了！你知道那些品牌方都在取消合作吗？\"
总监冷冷地看着她：\"冷静点。只要王睿不开口，我们还能翻盘。\"
他拿起电话拨通一个号码：\"找到那小子了吗？记住，不管用什么手段，把原始素材拿回来。\"
城郊旅馆。
墙皮剥落的走廊里，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
他按照短信里的房间号来到三楼尽头，轻轻叩门，却没有回应。
\"王睿？是我，叶辰。\"他压低声音，耳朵贴近门板。
门内传来窸窣的动静，接着是锁链滑动的声音。门开了一条缝，王睿苍白的脸出现在缝隙中，眼睛布满血丝。他快速扫视走廊，然后一把将叶辰拉进房间。
房间狭小逼仄，窗帘紧闭。床上摊开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几段视频文件。王睿的手一直在发抖：\"他们找到我家了，我、我不敢回去...\"
叶辰注意到墙角放着一个行李箱，显然王睿已经准备跑路。他轻轻关上门：\"你安全了。原始素材都在这儿？\"
王睿点点头，点开一个视频文件：\"这是最关键的未剪辑版本，能清楚看到张明在捡文件，根本不是偷拍。\"他调出另一个文件夹，\"还有这些，是蔷薇之前几期'见义勇为'视频的原始素材，全都是摆拍加剪辑。\"
叶辰快速浏览着这些材料，眉头越皱越紧。其中一段视频尤其令人不适：蔷薇故意将饮料洒在路人身上，然后剪辑成对方\"咸猪手\"的画面。
\"这些足够定罪了。\"叶辰合上电脑，\"但我们需要你出庭作证。\"
王睿猛地后退一步：\"不行！我签了保密协议，违约金我赔不起！而且、而且他们认识道上的人...\"
叶辰从公文包取出一份文件：\"这是人身保护令的申请，法官已经签字了。至于违约金...\"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根据《劳动法》第26条，要求员工参与违法活动的合约条款无效。你不仅不用赔钱，还能追讨拖欠的工资。\"
王睿呆住了，眼泪突然涌出来：\"真、真的可以吗？\"
\"明天庭审，我需要你出现在证人席上。\"叶辰递给他一张名片，\"今晚去这个地址，我的同事会保护你。\"
离开汽车旅馆时，叶辰注意到楼下停着一辆可疑的黑色轿车。他故意绕到旅馆后门，穿过几条小巷才回到自己的车上。手机震动起来，是肖清雪发来的消息：\"律协刚收到投诉，说你诱导证人作伪证。李明德动作真快。\"
叶辰冷笑一声，回复道：\"准备好明天的惊喜吧。\"
次日清晨，法院门口比往日更加拥挤。媒体记者、网红粉丝和闻讯而来的路人将入口堵得水泄不通。叶辰从侧门进入时，听到人群中有人高喊：\"支持叶律师！还张明清白！\"——舆论风向显然已经逆转。
法庭内，气氛凝重得几乎凝固。张明今天挺直了腰板坐在被告席上，林雯紧握着他的手。陪审团成员的表情也与上次截然不同，有几位甚至对张明点头致意。
李明德脸色阴沉地翻看文件，时不时与蔷薇低声交谈。蔷薇今天素颜出庭，穿着朴素的衬衫牛仔裤，与往日光鲜亮丽的形象判若两人，显然是想打造\"受害者\"人设。
\"现在继续审理张明诉蔷薇名誉侵权一案。\"审判长敲下法槌，\"请原告方继续举证。\"
叶辰从容起身：\"审判长，我方申请传唤一位新证人。\"
李明德立刻反对：\"审判长，这不符合举证期限规定！\"
叶辰早有准备：\"根据《民事诉讼法》第139条，在庭审结束前发现新证据的，可以申请补充举证。\"他递上一份文件，\"这是证人的书面证词和证据清单。\"
审判长翻阅片刻后点头：\"准许传唤。请证人入场。\"
侧门打开，王睿低着头走进法庭。蔷薇猛地站起来，脸色煞白：\"王睿？！你——\"
李明德拉住她，强作镇定：\"审判长，这位证人与我方有劳动合同纠纷，其证词可信度存疑。\"
叶辰不慌不忙：\"王先生，请问你的职业是？\"
\"视频剪辑师，之前在星耀文化工作。\"王睿的声音起初有些发抖，但渐渐稳定下来，\"主要负责蔷薇账号的视频后期制作。\"
\"请你看一下法庭屏幕上的这段视频。\"叶辰操作电脑，播放蔷薇发布的\"擒获偷拍狂\"视频，\"这是你剪辑的吗？\"
王睿点点头：\"是我剪的，但剪辑要求是蔷薇和总监亲自下的。\"
李明德立即起身：\"反对！证人在臆测委托人的主观意图！\"
审判长看了王睿一眼：\"证人只需陈述客观事实。\"
叶辰换了个问法：\"请具体说明，你收到了什么样的剪辑要求？\"
\"他们让我剪掉张明捡文件的镜头，把他的表情调暗，显得更猥琐。\"王睿调出手机里的聊天记录，\"这是总监发给我的指示：'把路人甲p成变态脸'。\"
法庭一片哗然。蔷薇猛地站起来尖叫：\"他撒谎！这些都是假的！\"
审判长重重敲槌：\"请被告控制情绪！\"
叶辰等骚动平息后继续：\"王先生，请播放一下原始素材。\"
王睿操作电脑，法庭屏幕上并排出现两段视频：左边是蔷薇发布的版本，右边是原始素材。差异一目了然——原始视频中张明明显是在捡文件，且与蔷薇保持着安全距离。
\"审判长，我方申请将这段原始视频作为新证据提交。\"叶辰说完，转向蔷薇，\"请问被告，你坚称自己发布的视频'100%真实'，那么能否解释一下，为什么张先生手里的文件在你的版本里消失了？\"
蔷薇的嘴唇颤抖着，求助地看向李明德。旁听席上开始有人窃窃私语：\"太明显了...这就是栽赃啊...\"
李明德当机立断站起身：\"审判长，如果视频确实存在剪辑问题，那我的当事人也是被后期团队误导了！她本人可能并不知情！\"
这句话如同一颗炸弹在法庭炸开。蔷薇不敢置信地瞪着自家律师，脸色由白转青——她瞬间明白自己被抛弃了。
叶辰乘胜追击：\"那么请问李律师，您方是否承认涉案视频存在恶意剪辑、歪曲事实的情况？\"
李明德额头渗出冷汗：\"我...我需要与当事人确认...\"
审判长皱眉：\"请被告律师明确回答。\"
就在李明德支支吾吾时，蔷薇突然崩溃大哭：\"是他们逼我这么做的！总监说必须制造爆点，不然就降我的分成比例！\"她指着王睿，\"剪辑是他做的！策划是公司定的！我只是按剧本演啊！\"
法庭瞬间陷入混乱。审判长连敲数次法槌才恢复秩序。叶辰冷静地观察着这一切，注意到旁听席后排有个戴帽子的男人悄悄离场——很可能是星耀文化派来的人。
\"审判长，\"叶辰适时开口，\"鉴于被告方已经部分承认事实，我方申请追加星耀文化为共同被告，并要求调取其内部相关文件。\"
李明德立刻反对：\"这完全超出本案范围！\"
审判长沉思片刻：\"鉴于案情出现重大变化，本庭宣布休庭三日，以便原告补充举证。期间将签发调查令，调取星耀文化相关业务记录。\"
退庭后，肖清雪快步走到叶辰身边，压低声音：\"看到后排那个溜走的人了吗？我让助理跟着了，很可能是星耀的高管。\"
叶辰点点头，目光转向正在被法警带走的蔷薇——她瘫坐在椅子上，妆容全花，早已不见当初网红的傲气。而李明德正忙着打电话，表情异常凝重。
\"星耀要弃车保帅了。\"叶辰轻声说，\"接下来他们会全力撇清关系，把责任全推给蔷薇和王睿。\"
肖清雪狡黠一笑：\"幸好我们还有后手。王睿告诉我，星耀所有视频项目都要经过内容审核委员会的签字。\"
叶辰挑眉：\"有意思。那么接下来...\"
他的话被突然响起的手机打断。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接通后，一个低沉的男声传来：\"叶律师，有些事情没必要闹得这么僵。星耀愿意给出令你满意的补偿，只要你同意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