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娘去了寝屋,在小札上记下:
“十一月朔,暖阁温情,十个月又七天,鸿哥儿首唤‘娘’,继唤‘爹’。奶音清脆,如珠落玉盘,此为‘开声’之始。”
她边写边笑,泪珠儿挂在眼睫,映着炭火,晶莹剔透。
冯修鸿会说话了!
小公子会说话了!
这个消息不足一刻即传遍了全府。家仆们的笑声抵御了寒冬的寒意,管家将各院御寒的炭火提前发下去。办完自己的差事,就可以猫在自己的房里烤火。
托了小主子的福气!
解锁了说话的新技能,禾娘逮住机会哄儿子说话,只是小家伙有些不配合,明明吐字清楚却惜字如金。
冯铭轩摇晃手中的布偶道:“小兔子!”
冯修鸿抿抿小嘴:“兔!”
禾娘抛了抛手中的橘子道:“鸿儿乖,这是橘子,说橘子!”
冯修鸿摆弄着手中的拨浪鼓道:“橘!”
夫妻俩对视一眼,儿子怎会一个字一个字的蹦?难不成只会说简单的,也对哈,儿子才十个多月。
结果小家伙扔掉拨浪鼓,哼哧哼哧的攀着学步马,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小脸通红道:“骑马!”
哟!这次倒蹦出了两个字!
冯铭轩抱起小家伙跨坐在学步马上,笑道:“鸿儿喊爹爹!喊了爹爹就推着小马走。”
小家伙抓住了马背上的扶手,哼哧哼哧道:“爹!”
又是一个字。
禾娘凑过来道:“鸿儿喊娘亲,娘亲喜欢听!”
小家伙在学步马上坐稳了看着娘亲笑,小嘴一张:“娘亲!”
声音奶萌甜腻。
夫妻俩相视一眼,好家伙,原来会说两个字,却只说一半!
而且还知晓看人说话了,喊娘亲是两字,喊爹就一个字。
冯铭轩笑着摸摸儿子的后脑勺道:“鸿儿喜欢娘亲多一些对不对?”
小家伙抿紧了嘴巴,不看爹爹的脸色,挥舞着小手,“驾驾!”
诶哟,臭小子,这是连敷衍都不屑了!
暖阁里是一家三口的欢笑声。
日子就这么慢悠悠的过了一天又一天。
冯修鸿最感兴趣的还是学走路,只是小身子软,腿上的力气还不够。
小家伙每天醒来后攀着床柱晃晃悠悠的站起身,然后抓住栏杆颠小屁股,想朝前迈腿不容易,不时摔个屁墩跌坐在床上……
离过年就一个月了,门房冯火收到府城捎来的信,看笔迹是舅少爷的。
管家将信送去二院,就见二位主子抱着小公子一脸慌张,还不时小声安慰。
管家问明缘由才得知小公子撞到了床柱上,小丫头梨香没有及时扶住小主子,此时她正跪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
小家伙的额头上撞红了,还擦破了一些皮,面积不大,大拇指指甲盖大小。他倒是不在乎,还要回到床上去继续学走路。
禾娘心疼坏了,连声问道:“相公,鸿儿的脸不会留疤吧?脑子不会撞坏吧?”
不怪禾娘担心,自从三郎走上科举路后,禾娘知晓了面上有疤的男子,就算是天纵奇才也不允许科举,还有四肢不健全的男子同样会被拒之门外。
冯铭轩见儿子活蹦乱跳,声音放缓了些道:“娘子别急,孩子学走路时磕磕绊绊在所难免,只是擦破了皮,孩子的皮肤娇嫩,会重新长好的。”
禾娘看着儿子脸上伤疤心疼的道:“鸿儿乖,告诉娘亲你疼不疼?”
疼是有些疼,小孩子正是好动的时候,自是不把这点痛放在眼里,他摇摇小脑袋,再指着地上跪着的梨香道:“姐姐!”
诶哟,她的儿子心真软,这是在给小丫头说情呢!
禾娘的声音放缓了道:“梨香起来吧,以后照看小公子仔细些。”
梨香忙不迭点头,起身站到小柳身后,她的眼眶通红,盯着地面时身子有些微微颤抖。今日幸亏小主子没大碍,不然她一家几口的命恐怕都不够赔的!
菊韵嬷嬷闻讯赶来,发现小主子的伤疤不是很大时心才落了地。
奶娘抱过小公子去了寝屋喂奶,给他压压惊才好。
冯铭轩尽量将声音放温和了些道:“小公子正在学习走路时,难免好动一些。照看的四个丫头可别偷懒。今日我和二少奶奶就不罚你们了!”
四个小丫鬟、两个大丫鬟齐声应是,六个人照看小主子还出了意外,是她们失职了。
家主和主母没罚她们,菊韵嬷嬷是掌事嬷嬷,她可没那么好说话,六个丫鬟每人打了五戒尺手心。
这还是搁在冯家,别的家族只要是丫头看护主子不力,二话不说直接就赏板子。
禾娘跟着奶娘进入寝屋,见儿子正常吃奶后,才放下心来。
管家将信呈给冯铭轩道:“二少爷,这是舅少爷捎信回来了!”
三郎两个月捎回家书一封,一来报平安,二来讲一讲他在府城的学习生活情况。
按惯例,拆开大信封,里面是两封信,一封给姐夫,一封给阿爹。
冯铭轩拆开信看后再递给禾娘看,原来三郎说书院到腊月二十才放年假,正月初八就要开课,他留在府城过年今年不回家,省得来回奔波……
禾娘的心里不舍起来,阿弟第一次离家,就不回来过年。而且阿爹一个人在家过年,他心里岂不是会难过?
冯铭轩安慰道:“娘子莫担心,阿弟既然走上科举之路,他现在就成了空中展翅翱翔的鹰。
现在他还在江陵府求学,过几年去了京城,或派去别的州府当地方官,离我们将会越来越远。等我送信给岳父后再开导他老人家!”
禾娘叹息一声,理是那个理,心里的不舍自是难免。
冯铭轩微笑问道:“娘子可想鸿儿走科举之路?”
禾娘立即回道:“这是自然!相公,我不是不赞成鸿儿行商,只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相公九岁就考上了童生,我不清楚相公为何没有继续考功名,但我希望我们家能出一个读书人!”
冯铭轩颔首道:“娘子说的有道理!那么再过十几年,鸿儿也会像他的舅舅一样,独自一人在外地过年过节。”
是啊!今日的阿弟和阿爹相隔千里过年,他日等儿子走上科举之路后,他们夫妻与儿子也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