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夫人挥手让儿子离开了房间,她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寝屋里,心乱如麻,这下可如何是好?
小儿子开句纳妾的玩笑,小儿媳就哭了一宿,哭肿了双眼。
老爷要真给小儿子纳两个妾室进门,这二房的日子还过得下去么?
哎哟哟,看样子替儿子纳妾行不通!
冯夫人发愁了,不给小儿子纳妾,三年的期限马上就到了,小儿媳的肚子平平,难不成要休妻么?
休妻?不成?这般聪明的儿媳妇,这般旺家的主母,绝对不能休妻。
散步回来的冯老爷,见老妻心事重重的样子,温声道:“夫人,先去用早膳,天塌下来了,还有我呢!”
冯夫人叹了口气,站起身往外走,是哩,家中的大事,有老爷拿主意呢,她一个老婆子瞎着急啥?
一家四口用了早膳,冯夫人跟着老爷回了寝屋,将小儿子昨日夜间同小儿媳开纳妾的玩笑,把小儿媳气哭一宿,再把自己的担忧一股脑倒了出来。
冯老爷听完,心里有些气恼,两个儿媳都这般反感纳妾!这个世道就是如此,男子可以纳妾,只要有能力,纳妾还不限量!
他来回踱步思忖着,也是他的两个儿子重情重义,把儿媳太宠爱了些,所谓恃宠生娇就是如此!
大儿媳出自官家,她的父亲有三房妾室,她不准大儿子纳妾,纯粹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大儿媳是妥妥的妒妇!
小儿媳出自农家,从小没见识过纳妾,她不乐意小儿子纳妾,是担心小儿子抛弃了她。也是小儿媳从农门进入了富贵门,纳妾让她患得患失。
唉…看来还是得让老妻多开导她,灌输一些纳妾的好处,假以时日,相信她会接受的。
再说了,三年的期限马上就要到了,三年无所出,面临着被休弃,在被休和纳妾上选择,两厢权衡,自然是纳妾更能让小儿媳接受了!
“夫人莫急,现在还是八月,离明年的四月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冯老爷坐在圈椅里,接着道,“我们把给轩儿纳妾的事放在明年正月以后,这期间禾丫头能怀上我们冯氏的骨血自然是皆大欢喜!
如若过了明年正月,家规家训摆在那里,禾丫头没有生下一男半女,难不成不纳妾要休弃么?”
冯夫人的头摇得拨浪鼓一样:“不不不,老爷,不能休妻!妾身舍不得!打着灯笼都寻不到的儿媳妇,不能休!”
“夫人呐!两厢权衡择其轻,老夫也不愿意休弃禾丫头!这不是事情摆在眼前了,得解决么?
真让大哥大嫂来家中执行家规,那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这几年,我们没有给大房送银子,指不定他们正想办法重新拿捏我呢!
夫人,好不容易清静了几年,我们自己把问题解决了,大哥大嫂自然就无话可说了!”冯老爷轻叹一声,大嫂要是抓住了把柄,指不定又要开始作威作福了!
冯夫人听了老爷的这番话,心中虽还是不忍,但也明白老爷所言有理。“那老爷的意思是……”她小心翼翼的问道。
冯老爷眉头紧锁:“纳妾的事先拖一拖,轩儿和禾丫头如胶似漆,我们硬给他们中间添人,也非我俩本意。
明年正月之后,若禾丫头还没有动静,再提纳妾之事。夫人呐,你闲着无事多劝劝禾丫头!
纳妾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妾的生死大权掌握在禾丫头的手中,只要妾室替轩儿生下了孩子,处死妾室,发卖妾室,还不是禾丫头说了算么?”
冯夫人觉得理是这个理,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可又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
此事暂且压下了,丰园里又过上了温情惬意的生活。
庄子的路边,果树郁郁葱葱,田间地头的庄稼长势喜人,一派丰收的景象。
每天早晚,两对老少夫妻在果树的树荫下散步,山风习习,所有的愁绪抛之耳后了。
冯铭轩迎来了二十岁的生辰,男子的二十岁,是弱冠之年,大户人家,本应由家族的族长为弱冠男子主持行加冠礼。
冯老爷早就预见了今日的处境,他的大哥不会重视小儿子,也得亏他在儿子十八岁时就送了冠帽加持!
冯铭轩对大伯父没来操办加冠礼,毫不在意,那些农家儿郎全都没有加冠,不都过得好好的?
禾娘给相公做了两个香囊,两个荷包,还有一条织金缎的腰带。
冯铭轩在得意的同时又叮嘱妻子,以后要少做针线活儿,免得伤了眼睛。做好的香囊和荷包他会爱惜着用。
管家冯乐将出窖的良缘红,一一送至十大富商家,大少爷的一缸良缘红也亲自送了去。
每一家富商当即结算酒钱,都送了丰厚的回礼。这几年因为有了良缘红待客,良缘红的美名可谓是远播了,奈何佳酿难得,求之无门!
酷暑快结束时,冯夫人被小儿媳搀扶着散步到了小河边,婆媳俩坐在石桌边轻声谈笑。
“禾丫头,这两日我和你公公要回家了,有几句心里话呀,我同你唠唠!”冯夫人轻轻拍了拍小儿媳的手,柔声道。
“婆婆,你请说,儿媳听着呢!”禾娘笑眯眯的道。
“实不相瞒,老身啊,也是妾室生的,我的姨娘是通房丫头出身。”冯夫人无视小儿媳诧异的眼睛,微笑道,“并不是所有的妾室都会和主母抢相公的!
她们的职责除了服侍主子,还得替主子排忧解难。像轩儿熬糖浆的方子,也是我的姨娘琢磨出来的,我出嫁时,姨娘把方子送给我作了嫁妆!
禾丫头,妾室其实生活不易,她们的生死大权都掌握在主母手里,就是生下孩子了,孩子能不能留下来,还得看主母的意思。
禾丫头,大家族的男子从小就有通房丫头,主母生不出男丁来,由妾室生,记在主母的名下。只要生下了男丁,妾室是生是死,是发卖还是另嫁,都是主母说了算……”
禾娘的眼眶红了,她不是同情妾室的命运。婆婆在旁敲侧击的提醒她,没有为冯家开枝散叶,她要考虑给相公纳妾了。
禾娘起身,缓缓跪在婆婆身前,这一刻,她不敢拉婆婆的手了,她深深地跪俯在地上,颤声道:“婆婆,我可以生孩子的,刘大夫替我把过脉了,镇上的王大夫也给我看诊了,他们都说子女的缘分没到,让我和相公等着就是……
婆婆,我不同意纳妾……”她说不下去了,禾娘跪在地上呜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