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胡家村的三郎,在家门口刚下马车,就发现村里的男女老少都向村尾跑来。
冯铭轩提起了心,莫不是岳父在家出了事?
大红马的嘶鸣声,让正在收拾羊舍的胡老二放下了手中的扫把,他大步出了院子。
冯铭轩见到岳父无恙,悬着的心才放下了。
“三郎,你去县衙可见到县太爷了?”
“三郎,县太爷是不是身高九尺,青面獠牙?”
“听说县衙里有面大鼓,三郎可瞧见了?”
“三郎!你报上名了吧?是不是考了试,三郎就是官老爷了?”
“三郎……”村里人围着三郎好奇的问东问西,了不得!三郎去过县衙了,见到了县太爷这才是见到了大世面!
“好了好了!都安静下来!听三郎说!”族长的手摆了好几下,七嘴八舌的好奇询问声才停了下来!
冯铭轩微笑着拍拍小舅子的肩膀,三郎的脸上露出笑容,粗着嗓子道:“各位叔伯兄弟,爷奶婶们,多谢您们的关心,我已经报好名了,二月初八开始考试。
三郎今天没有见到县太爷,见到了县太爷的师爷!”三郎摸摸鼻子又道,“县太爷肯定不是青面獠牙,身高估计也没有九尺!”五官有缺陷、四肢不健全者自然不能入仕!
冯铭轩微笑着颔首,县太爷才三十多岁,瘦高个子,八字须,没有村里人想象的那么奇怪!
三郎又耐心的回答了村里人的问题,族长才让大家散开,“三郎要读书,不要耽误了他,大家伙儿该干嘛干嘛去!真想去看稀奇,坐大寒的驴车去城里转一天就成!”
汉子们都回到祠堂里继续做事,云城他们都去看过了,只是看看,没有银子买那些稀奇物品,看了也是白看,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待着,免得心痒难挠!
四海小声问道:“表哥,考试在云城的何处考?”
这个问题默言知道,他小心的研磨着墨条,抿抿嘴没出声。
“考棚在县衙旁边的院子里,用木板搭建的一间间的小隔间,里面只能放一张小木板桌和一张木凳子。”三郎笑着说,姐夫已经带他去看过了,到时每间考棚的门帘上都写着考生的名字和序号,凭“准考”木牌上的序号去找对应的考棚就成了!
四海不说话了,拿起夫子出的算数题卷,坐到旁边的书桌上用心计算起来。他要走的路和表哥不一样,他得用心学好《九章算术》。
城北桂花巷
考试临近了,禾娘在三院给阿弟布置了一个小院子,院子靠近松院,阿弟看书疲累时可以去松院看看形态各异的松树和梅花。
夫子的房间安排在三院的东厢房,菊韵嬷嬷一一都布置妥当。
正月的最后一天,冯铭轩和顺子回胡家村接任重和三郎、默言进城,住在桂花巷准备考试。
学堂放假,村里的几个小伙伴都在给三郎加油,三郎考上童生没有什么悬念,他这两年的刻苦和用心大家有目共睹。
任重给学生们布置了作业,等他再回村,就是在族学里上课了。
而三郎,将会去县学,开启他求学的新篇章。
村里的男女老少把骑马的三郎、默言还有马车送出了村口。
胡家村,从老祖宗逃乱躲避乱世到山里开始,过去了两百多年,胡氏的子孙又将开始踏足外面的世界了。
每个人的心里都很激动,他们的眼里都有了光……
赤焰带着小主人撒欢似的奔跑起来,柔云落后一个马首跟在旁边。
在这春日里,在这金乌西沉的幕色时光里,胡逸尘开启了他赶考路上的第一步。
马车里的冯铭轩和任重相视一笑,宝刀出鞘,总得试试刀锋够不够锋利嘛!
三年两试的县试,分五场进行考试,二月初八开始第一场,测试幼学启蒙的基础,淘汰报考人数的一成考生。
二月初九的下晌公布继续下一场考试的名录,榜上无名者就是被淘汰了。
二月初十开始第二场考试,以四书五经为主,主要以贴经的形式作答。
就这样考一场,次日公布继续考试的考生名录,隔日再开始下一场的考试。
最后一场考试不再是淘汰一成,而是按考试成绩录取一成,榜上有名的考生才算是通过了县试。
通过县试的考生,四月去府城参加府试,榜上有名者才是一名童生。
童生身份才算是真正的读书人,并没有功名在身。童生有资格开私塾,教孩童启蒙,给孩童起名字,收些银钱补贴家用。
二月初八这一天,刚到卯时,桂花巷的冯宅和吴宅就灯火通明,两家人不约而同的起床,为考生送考。
胡老二昨日傍晚也赶着骡车来了女儿家,儿子考试,他比儿子还激动。
三郎穿了五件长衫,禾娘还要他再穿一件。
三郎不再加衣衫了,有些微微冷意才让他更冷静,穿得太多脱衣搜身时也是麻烦。
禾娘只得作罢,阿弟用完早膳后,看着他喝完半碗生姜红糖水,大家才簇拥着三郎出了门。
默言一直提着考篮,考篮里除了不能带纸外,有两支狼毫笔。墨条是上好的休宁墨,此墨以质地细腻、色泽乌黑、香气浓郁着称。砚台是青花瓷圆砚,巴掌大小。
今日县衙门前的东大街,热闹无比,全是送考的家人。
冯家和吴家的马车一前一后的停在考场外的停车区,刘子墨家的马车也赶来了,刘逸凡跟着一起来送考。
互结的五名考生胡逸尘、吴鹏飞、吴进飞、王志远、刘子墨互相拱手见礼。
胡逸尘习惯性的摸摸鼻子,五人小团体中,他最年长、身形最高,其他四名考生都是十一岁,十岁,身形和默言差不多。
五名考生,都是发髻高挽,一袭或深或浅的蓝色长衫,眉清目秀的书生气息。
顺子把朱酉己接来了,他今日身着半新的灰布衣长衫,深邃的眼神扫视一眼冯铭轩身边的几个考生,当视线落在胡逸尘身上时,不由得微微颔首。
胡逸尘对着朱酉己深揖一礼道:“学生见过先生!劳先生替逸尘作保,逸尘不胜感谢!”
朱酉己眉梢微挑道:“好好考!”
胡逸尘正色道:“逸尘当尽全力!”
默言将考篮递给少爷,笑着小声说:“少爷!下晌我来接你!”
胡逸尘微笑道:“回去吧!去城里逛逛也好!”
衙差敲响铜锣,送考的亲属远离考场外。
县太爷踱着方步出现了,简单致辞后,汪师爷开始唱名。念到名字的考生出列,作保的禀生秀才上前签名。考生进入考场后,衙差开始搜身,连亵裤都没放过。
此番县试,除了孩童应考,还有三十多岁,屡考不中的读书人。
科举之难,多少人皓首穷经一辈子,连个童生身份都没挣到!
云城今科县试,参加人数一百五十六人,最终录取人数也不过十六人,才有资格参加四月的府试。
随着铜锣敲响,考卷发到每一个考棚内,腰挎长刀的衙差严肃发话道:“考场内保持肃静!要如厕的考生只需拉响门帘上的铃铛,就有官差带着你们去如厕!”
铜锣再次敲响,衙差大声提醒:“开始作答!”
胡逸尘仔细阅看桌上的考卷,左手慢慢研磨着墨条,这是他两年前选择的科举之路,今天算是正式迈开了第一步。
他右手拿起毛笔,蘸了蘸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