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的祈祷声从城内一阵又一阵传出,城外的战斗也即将陷入帷幕。
来自基什的将领眼见自己的兵卒将彻底消耗一空,终是不得不下令撤退,临走前他不甘的望着远方的苏萨城。
明明就差那么一点!!
这个城邦就将陷入自己手中!!
收回目光转而愤恨的看向远处的飞行物,他咬牙切齿的哼了一声,跟上了自己的部队离开了苏萨。
石之翼降落在苏萨城不远处的土丘旁,公乘缘都从石之翼里出来。
他看着远处的城市,眼中满是深思。
这个世界与他所想的并不一样。
这个地方居然有魔术师,而且跟自己想的魔术师也不一样。
看来自己是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世界呢。
那么,自己还要继续自己的计划吗?
自己只是普通的人,真要肉身硬接那些魔术师放出的巨大火球,直接能变成烤肉了。
如果成为王,吸引了别人仇恨,要是被他们派刺客偷袭了,绝对会死的。
那么,做出改变吧。
摇了摇头,深深看了一眼远处的苏萨,他重新进入石之翼离开了。
而祷告完毕的祭司长在身旁士卒的搀扶下站起了身,他看到那个飞行物体打退敌人后便离开了,他泪流满面,看向了城内的,名为乔加·赞比尔(chogha Zanbil)的金字形神塔。
“因舒希纳克大人……他是您派来拯救我们的使者么?”
神没有回应他,天地一如既往的宁静。
他走下城墙的阶梯,一步步走向城外,士兵们面露哀伤,他们抬起往日同胞的尸骨,向着城内搬运。
直到发现王与王妃王子的尸体后,他们更加悲痛。
他们苏萨一直安分守己,往日只是偶有派人与乌鲁克走动交流文化,但从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可是为什么?
祭司长混浊的眸子看向遥远到西方,似乎穿越了无尽的空间,看到正高坐在王座之上,独断专行的王者。
恩美巴拉格西!
黄金的权杖紧握于手,
基什的王者,大地与河谷上荣耀的光明源头!
幼发拉底的水因你的名而丰腴奔流,
每一座泥砖城墙之上,你的公正悬挂高悬如久驻的星宿。
你目光如炬的裁决穿过人声鼎沸的集市,
似季风驱散了猜忌的迷雾,驱散了所有争讼的阴湿;
你的法律刻于青铜门扉,如同恩利尔神授的印记,
如那青铜的巨犁犁开荒瘠,谷物之山便在神庙前垒起!
大仓廪耸立如丰碑,是应对荒年的坚固堤防,
婴孩甜笑入睡,母亲不必细数每一粒粮。
诗人日夜歌咏于泥板之上:贤主明君!
如初升之日温暖了苏美尔被泽的万民,
你的名字如灌溉沟渠里潺潺的源头,
将永久的丰饶注入时间深幽的永久!
祭司长的双拳紧握,他跪在他的王与王妃及其二人子嗣身前,口中祷告着,双手为他们被砍下的头颅整理凌乱的发,为他们擦拭布满灰与血的脸。
他的目光始终注视遥远的西方。
那是美索不达米亚的方向。
那是基什的方向。
然,荣耀的织锦之下,盘踞着暴戾的影子!
哪一束星光窥见你心中野火猛燃的秘密?
那未经风言侵袭、未经河水清洗的欲念与杀机?
埃兰的土地安稳躺在黎明的晨曦里,
没有挑衅的辱言曾飞越过起伏的山脊。
噢,基什之狮啊,你利爪为何无端闪起?
你的战车为何碾碎东边土地的静谧?
没有战书提前降临,未有任何预示降临,
只有铜号突然在宁静的山脉下撕扯声鸣!
像扑向羊群的瘟疫,在晴天骤然聚集,
你骄傲的军队越过界碑,挥舞着铁刃的暴雨。
村庄变作火把,神庙的烟如凶兽的呼哧,
麦田焚烧如同献给魔神的疯狂祭礼,
苏萨的守护者头颅滚落尘埃的沟渠,
“请安息,我的王,无人能踩踏属于埃兰的荣耀,无人能踩踏属于苏萨的尊严。”
我在此向神,向冥神因舒希纳克,向古老的众神之母频尼吉尔,向天空、王权与宇宙权威之神胡姆班,向胜利女神那伦底发誓——
苏萨的血与恨,必将以基什之王血,基什的一切来偿还!
双眸不再混浊,名为复仇的火焰于此中闪烁。
幼发拉底河清澈的神血混入那仇敌的黑血!
这河流曾映照你威权,也曾照见你许诺的神圣之誓,
如今只倒映着家园断裂倾覆在烈焰里的陶罐支离!
恩美巴拉格西!
你的“秩序”将成灰烬里悲声不绝的啜泣,
你的“伟业”将是母亲胸前婴儿被钉死的遗迹!
基什昔日高耸的壁垒也将不再巍峨!
是谁使你耳聋?双眼无视泪光?
你权杖上闪亮的宝石,曾是苏萨赤子柔润的眼眸明亮?
神明高坐,审判的刻度确在无言中记录:
恩美巴拉格西!
昔日冠冕以神圣光辉,如今铭罪以永世的咒诅。
泥板之上永铭的箴言——
无论多少颂歌如何翻腾回荡在风里,
废墟下压着的孩童,其无声的指控响彻天际。
战火舔食的土地,收成永远沾染诅咒的浊气。
你的名终将如战损车轮卷入时间的淤泥,
王座空余叹息,王座空余——废墟!
唯独在残损断壁间,在母亲不歇的哀泣里,
那陶俑嵌嵌入你孩子脸面的刹那,
永恒如石碑耸立。
战火未曾带来繁荣,只有众神背过脸去。
当所有祝颂散尽时,只余焚烧过的土地,
还有黏土永恒开裂的轻响,
记下那无名暴君傲慢的名字渐渐消逝在风中的轻微声响。
祭司长双手刨着坚硬的土地,他要以自己的双手为他们的王创造一片清净之地。
他的誓言不会改变。
这仇恨使他冷静,使他内心更加坚定。
身后的人们也无言的刨着土地,他们的父亲,他们的哥哥,他们的弟弟,他们的孩子,都死于基什的刀剑之下。
这仇恨,在因舒希纳克的见证之下,他们不会放过西边的暴徒。
但在此之前,让他们的亲人安息吧……
“(冥神因舒希纳克,
请垂听——)
在你殿堂中心天秤上
放上埃兰全部砝码
这些灵魂重量早已超越生死
他们被战火淬炼的躯骨
乃是青铜星盘正中央的支点
以自身校准寰宇倾斜方向
当他们步履响彻漆黑回廊
当所有石门缓缓开启时
因舒希纳克呵,请用石瓮里的清流
洗尽战袍上凝结的血痂
赠予橄榄枝织成的轻软布衣
请让他们安坐
像幼童围拢祖辈的炉火旁
莫忘让铜镜映出麦田
而非硫磺弥漫的荒野
允许芦苇在冥界之岸吟唱旧日曲调
允许长眠如蜜缓缓融化于唇齿
(冥神因舒希纳克,
请垂听——)
铸铁的门槛下,铸铁的门槛下
生者步踏石阶在甬道里前行
死者升向更高光的殿堂
在冥府之上,冥府之上呵
此地黄昏在破晓之处凝固
晨昏皆裹着一层铁锈
因舒希纳克,让晨昏被永恒霞光穿透
让无回返之路开出橄榄枝条!
使他们的名被铸入青铜星盘
在无星之岸的殿堂之中
旋转出冰凉的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