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墨染抓住她的手,蹙眉道:“不可!这贱妇晦气,当心冲撞了你。”
云清婳眼神复杂地看他,她的眼神就像火星子,微弱却滚烫,让他不禁放开了手。
她捂着口鼻,走进产房。
床榻上根本来不及收拾干净,沈沁下身的血实在太多。
她像是一个瓷娃娃,满脸都是汗水,面无血色,连唇瓣都浅得发白。
“姐姐……看见我落得这般田地,你是不是很解气?”她气若游丝,眼里却带着笑。
云清婳摇摇头,“我从未把你当做对手。”
眼泪从沈沁的眼尾垂下,或许是回光返照,她轻轻地笑出声,“我只是想让姐姐瞧得起我,姐姐你太偏心了,你对魏娴好,却不肯对我好。”
“姐姐,我知道错了,你再喊我一声阿沁好吗?”
云清婳:“……”
又没有其他人在,她为什么要演戏?
沈沁的眼皮快要睁不开,她出气多进气少,身上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沉重,“姐姐果然不肯原谅我,生子药方有问题,姐姐是知道的吧?”
“我送了姐姐一份大礼,还望姐姐喜欢……”
最后一个字音,还未从嗓子溢出,沈沁就阖上了眼皮。
她躺在榻上一动不动,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云清婳叹息一声。
犹记得,沈沁刚入府时,是多么灵动。
可现在只剩残躯躺在腥臭、血淋淋的榻上。
为了赌一口气,值得吗?
……
云清婳怔怔地走出产房,红着眼道:“阿沁没了。”
“呜呜呜……主子……”明珠哭着冲进了产房。
裴墨染的眼中划过暗色,他搂紧云清婳,“吓到没有?早知如此,方才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让你进去。”
“夫君,好生安葬她吧。”云清婳鼻尖泛红,露出悲伤的神色。
裴墨染的脸上阴云密布,“嗯。”
他自然会安葬沈沁以及两个孩子。
烧了吧,这样最干净。
免得将来有人查出两个死胎之事,污蔑他不吉,大做文章。
“今日之事,倘若谁敢传出去,杀无赦!”裴墨染的脸上像是覆盖了一层寒霜。
众人点头如捣蒜。
当日,这些妾室便被禁了足。
……
玄音阁。
云清婳晚上用了一碗粥,便什么都吃不下了。
她恹恹地靠在引枕上,异常沉默。
裴墨染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握着她的手,紧张地问:“蛮蛮,你怎么了?是不是被她吓到了?”
不必明说,也知道‘她’指的是沈沁。
“没事。”云清婳低下头。
她憔悴的小脸上眼尾低垂,黛眉眉尾也耷拉着,小嘴微嘟,显然在不高兴。
裴墨染莫名心虚,“是不是因为我对她的态度?她企图争夺长子之位,故意催产,无端折损了两个子嗣。”
“双胎成了死胎,乃是大凶之兆,倘若有心之人做文章,我必会受到牵连。”
“蛮蛮,此事不能怪我!这是她自找的!”
云清婳自然明白裴墨染的心思。
她也很认同。
但她要让狗男人明白,生产不易,让他明白,她付出了什么。
“夫君无论做什么,蛮蛮都会支持。可是今日看到阿沁,我很怕。”她用帕子擦了下眼角并不存在眼泪,“我怕会跟阿沁一样……”
“谶言!蛮蛮必不会有虞,蛮蛮乐善好施,救人无数,老天必不忍心让你受苦。”他急红了眼。
若是蛮蛮跟孩子有三长两短……
将来身边没有她的日子,他不敢想。
云清婳吸吸鼻子,“夫君就会说好听话哄我,到时候倘若真有意外,说不定夫君也会怪我没用,嫌弃我晦气。”
他的心都疼了,他连忙俯下身,抱着她,“蛮蛮,你跟旁人是不同的!我哪舍得怪你?哪舍得嫌弃你晦气?其实今日看到她难产,我的心疼了一下,因为我想到了你。”
蛮蛮的身子羸弱又娇气怕疼,可却为他怀了双胎。
女人生产本就不易,更何况还是生两个?
一想到不久后,蛮蛮要吃的苦头,他就会心慌意乱。
“夫君,我怕。”她将脸埋在他胸口嘤嘤嘤地哭泣。
其实,他何尝不怕呢?
生孩子可不是闹着玩的。
裴墨染突然冒出来了一个念头。
反应过来时,他都不禁责怪自己。
他居然后悔让蛮蛮怀孕了。
“蛮蛮不怕,你的脉案我都看过,太医说咱们的孩子胎位正,大小也正好,是好生的……对,是好生的。”他轻轻拍抚着她的背,可声音越来越小,明显底气不足。
二人沉默,心跳声此起彼伏地交错。
云清婳的嘴角勾起,狗男人知道怕了就对了!
夜里,二人平躺在榻上。
云清婳突然觉得裴墨染好碍事,这么大的床榻,无端被他占了一半。
她想侧身躺着都不方便。
思索后,她措辞开口道:“夫君,我怀着孕,你却日日来玄音阁,此事若是传出去,定会说我仗着身孕霸占你。府中也难免怨声载道,你该去临幸其他人了。”
裴墨染侧过身,大掌轻抚她的肚子,脸上的线条冷硬起来,“临幸谁?”
为何让她选?
云清婳怀疑这是个测试。
她得一碗水端平。
“自然是看夫君的意愿,最好是雨露均沾,这样既方便延续香火,也不至于让她们感到寂寞无依。”云清婳分析着。
裴墨染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黑沉下来,他的眼里蹭蹭冒着火光。
她毫无察觉,继续道:“阿娴跟我亲近,夫君若是多多眷顾阿娴也好。”
裴墨染肚中的火气蹭得窜了起来,他扣着她的后脑勺,莽撞地将她吻了一通。
“你还真选上了?把你男人往外推,你怎么想的?”他咬牙切齿。
云清婳懵了。
实在太疲乏,她是真的没有反应过来裴墨染方才在阴阳怪气。
她还真以为裴墨染让她举荐呢。
自从怀了孕,她的注意力就不太集中,渐渐放松了脑袋里紧绷着的弦,所以才会揣度失误。
她伸出手,挠了下他的腰窝,调侃道:“那夫君别娶这么多人啊!美人都被你享受着,骂名都被我担着。”
他被噎住了。
“我岂是重欲之人?什么劳什子美人,我才不稀罕!”裴墨染的话毫无说服力,但他理不直,气也壮。
云清婳乜了他一眼,抬起笨重的身子,艰难地转身背对着他。
“你生气了?”裴墨染吻着她的耳廓,“我听你的,明日就去。”
“明明是你自己心之所向,弄得像是我逼你。”她嘁了一声。
裴墨染捏捏她的脸蛋,心里暗爽,“好酸啊!你吃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