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摇曳间,苏碧云端起一碗刚刚熬好的汤药,送到青霜嘴边,轻声说道:“动作平缓些,你的伤口还没恢复,若是再裂开,会留疤的。”
听着苏碧云这般关切的话语,青霜吸了吸鼻子,这还是她头一次,被人关心。
马车又在路上行了五日,总算在第六日的辰时抵达京城。
晨光穿透云层,洒在京城正门的烫金匾额之上。
苏碧云坐在马车之上,掀开车帘的一角,朝着熟悉的京城望去。
望着眼前的城墙却恍如隔世。
明明她只走了两个月,再次回到这片土地上,竟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世子威武,世子威武!”
“世子夫人妙手回春,又有锦囊妙计,实在是我大周之幸!”
街道两旁的百姓们都在准备高呼,孩童们将新摘的野花抛向马前,表达着内心的喜悦,
听着那一声声的呐喊,苏碧云心中百感交集。
她需要的从来不是京城第一才女的虚名,而是为百姓做实事。
“快看,马车里坐着的就是世子夫人,她真是太美了,简直就是仙女!”
不知是谁忽然喊了一声,众人纷纷朝着马车里的女子看去,吓得苏碧云急忙收回了手。
高坐在白马之上的顾北辰一直在关注着马车里的情况,瞧见那一颗缩回去的小脑袋,嘴角扯出了一抹宠溺的笑容。
他的卿卿,就该受万民敬仰。
“夫人,您别害羞啊,百姓们说的都是实话,没有您,金川的这场仗根本赢不了。”
夏兰满心欢喜,直接掀开车帘,接受着百姓的歌颂。
正在这时,人群中忽然跌出一个小女孩儿,小女孩儿在地上滚了两圈,正好落在了顾北辰的马蹄之下。
眼看着那马就要踏在小女孩儿的脊背上,众人纷纷呐喊。
说是迟,那是快,顾北辰飞身下马,一把揪住小女孩儿的衣领,将人扯上了马。
一切有惊无险,在周围围观的百姓这才松了一口气。
小女孩儿却哇哇大哭,止不住的发抖。
听着那孩子悲惨的哭声,苏碧云实在是没忍住,从马车里走出来,将小女孩儿接在怀中。
替孩子把过脉后,小女孩儿的母亲也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那个妇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朝着顾北辰磕头。
“多谢世子救命之恩,民妇刚才去买桂花糕了,一时没看住孩子,差点酿成大错。”
苏碧云上前一步,将孩子安抚好后,交到了妇人手中,语气温和的说道:“孩子没受什么伤,只是受到了一些惊吓,一会儿我给她开副安神的药方,晚些时候直接来侯府取就行了。”
听了苏碧云的话,妇人满含热泪,又朝着她磕了两个头。
随即将手中的桂花糕递了出去,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家里简陋,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民妇听说夫人爱吃桂花糕,这才特意买来的,若是没有夫人,金川的那些士兵一定都回不来了,孕妇的丈夫也在金川…”
苏碧云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垂眸看着她手中的桂花糕。
妇人衣衫褴褛,单薄的外衫上打了好几个补丁,看着那桂花糕上的油纸图纹,苏碧云微微沉眸。
那家桂花糕的确是她最喜欢的,却也价格不菲。
“夫人,还有我们的。”
就在苏碧云愣神的时候,周围忽然涌出了不少妇人,有的已经垂垂老矣。
他们齐齐跪在了地上,手中都举着各式各样的瓜果蔬菜。
虽然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物件,但苏碧云心中很清楚。那已经是他们能拿出来的最有价值,最珍贵的东西。
看到这一幕,苏碧云眼眶微微泛红,原来…这才是活着的意义。
苏碧云一一将礼物收下,又吩咐春桃取出了一些碎银子,偷偷的放置在了妇人们的衣裳中。
青霜一直站在苏碧云身侧,同她一起享受着万民的敬仰。
这种感觉,是她从未体会过的。
顾北辰微微眯起凤眸,下马站在苏碧云身侧,眼中满是柔和的情愫。
只是这一片祥和的景色,在苏珍珍眼里,犹如阿鼻地狱!
苏珍珍穿着一身不起眼的丫鬟服饰,头上戴着大大的帷帽,隐匿在看热闹的人之中。
刚才那个小女孩儿就是被她推出去的。
苏珍珍怎么也没想到,金川的战场这般凶险,苏碧云竟然还能活着回来。
她凭什么受万民敬仰?又凭什么被百姓称作夫人?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姨娘罢了,向来看不起侍妾的百姓,竟然也会对苏碧云改观。
苏珍珍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拳,发出了咯咯的响声。
她偷偷跑出来,可不是为了看这一幕的。
苏珍珍紧咬着牙,狠狠掐断了手中的绢花。
低声暗骂了一句“贱人”。
她如今的一切都是被苏碧云所赐,苏珍珍时常会想起来,本该嫁入侯府的人,明明是自己!
苏珍珍缓缓闭上眼睛,隐藏着眼中的怒意,若是当初嫁入侯府的人是她,他现在站在顾北辰身旁受万民敬仰的人也会是自己吧。
苏珍珍紧紧掐着手中的药包,眼底的阴毒都快溢出来了。
她早就说过,即使苏碧云活着回到京城,也难逃一死!
“夫人,这鸡蛋都臭了,拿远点吧!”
一道颇为嫌弃的声音忽然传来,唤回了苏珍珍的理智。
苏珍珍这才发现,苏碧云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自己身旁。
她连忙朝后躲避,隐藏了自己的身形,眼睛却死死的凝视着那道身影。
方才说话的那个丫鬟,引起了苏珍珍的注意。
苏珍珍仔细朝那丫鬟打量过去,竟是一个面生的面孔。
因着那些百姓的缘故,街道上寸步难行,凌王的马车一直在队伍末尾,很少有人问津。
随侍在凌王身侧的太监冷哼一声:“这位百姓真是有眼无珠,难道他们不知道,您也是这场战争里的英雄吗?”
凌王冷冷瞪了他一眼,随意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轻声说道:“跟在本王身边这么久,你怎么还学不会蛰伏?这次的功绩到底在谁身上,本王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