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掌落下的瞬间,王耀阳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碾过全身,骨头碎裂的声音像风吹过枯枝。他最后看到的,是林念禾被他推出的身影,是她撕心裂肺的哭喊,还有“实道”剑突然爆发出的强光——那光芒将他残存的意识包裹住,像母亲的怀抱一样温暖。
没有疼痛,只有一片空茫。
他像是飘在云端,又像是沉在深海,能听到无数声音:有林念禾的哭喊,有“实道”剑的悲鸣,有渡劫大能的冷哼,还有……一道苍老却威严的叹息。
“痴儿,凡根修到剑王,已是逆天,何苦再逆天护人?”
王耀阳想开口,却发不出声音。他想看看“实道”剑怎么样了,那剑陪了他这么多年,从落霞谷的凡铁,到如今的剑王佩剑,早已不是死物。
忽然,空茫中亮起一道微光,像“实道”剑的光泽。他“看”到了——那渡劫大能抓着林念禾,撕开虚空正要离去,林念禾怀里紧紧抱着“实道”剑,剑身在她怀里剧烈颤抖,剑身的“凡根路”图黯淡了许多,却依旧没有断裂。
“放开我!把师兄还给我!”她的声音嘶哑,眉心的凤凰印记忽明忽暗,竟在拼命反抗。
渡劫大能不耐烦地挥手,一道黑气打在她身上,她闷哼一声,怀里的“实道”剑却突然跃起,用剑身挡住了第二道黑气。
“区区凡铁,也敢阻我?”大能冷哼,掌风扫向“实道”剑。
就在这时,另一道更古老的气息破开虚空,像朽木逢春,又像枯藤缠天。一个穿着破烂道袍的老者站在虚空中,手里拄着根竹杖,杖头刻着半个“道”字。
“玄机子,抢我彩云宗的人,问过老夫了吗?”老者的声音很轻,却让那渡劫大能的掌风瞬间溃散。
“是你!禁地里的老东西!”玄机子又惊又怒,“你不是坐化了吗?”
“等一个能让‘实道’成‘王’的娃娃,等了三千年,岂能坐化?”老者挥了挥竹杖,玄机子就像被无形的墙撞中,口吐鲜血倒飞出去,“凤凰传承在我徒孙身上,你也配碰?”
老者没去追,只是挥手将林念禾护在身后,目光落在她怀里的“实道”剑上,叹了口气:“剑在,人……却散了。”
林念禾扑过去抓住老者的衣袖,泪如雨下:“太上长老,求您救救他!他是剑王!他不会死的!”
老者抚摸着“实道”剑,剑身的微光蹭了蹭他的指尖,像是在诉说什么。“他的剑心散了,神魂碎了,回天乏术。”老者的声音带着惋惜,“但他的‘实’气,都融在这剑里了,也算……以另一种方式活着。”
林念禾抱着“实道”剑,指尖一遍遍抚摸着剑穗上的小木牌,那里还残留着王耀阳的气息。她没哭出声,只是死死咬着唇,直到尝到血腥味——她想起他说“等你能让火焰在指尖跳舞时”,想起他在演武场朝她点头,想起他被巨掌拍下时,最后望向她的眼神。
那眼神里,没有不甘,只有释然。
太上长老带着林念禾回了彩云宗,玄机子早已逃得无影无踪。凤凰城的修士们只知道,那凡根剑王为护一人,硬撼渡劫大能,最终形神俱灭,只留下一柄剑。
没人知道,王耀阳的意识还残存在“实道”剑里。
他“看”到林念禾把自己关在九霄殿,抱着“实道”剑坐了三天三夜,第四天出来时,眼里的泪没了,只剩下比凤凰火更烈的执拗。
他“看”到她开始疯狂修炼,用凤凰传承的力量滋养“实道”剑,让剑身的“凡根路”图渐渐恢复光泽。
他“听”到她对苏长老说:“师兄的‘实道’还没传完,我替他传下去。”
他“感”到她每次练剑,都会握着“实道”剑,用他教的基础招式开始,一招一式,稳如磐石。她的火灵气融入剑招,竟让“实道”剑多了几分炽烈,却依旧守着那份“实”。
空茫中,王耀阳忽然明白了剑王境最后一层“容”的真谛——容得下生,也容得下死;容得下自己的道,也容得下别人替自己走下去的路。
“实道”剑在林念禾怀里轻轻颤动,剑穗的小木牌与墨石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像是在说:好。
像是在说:我等你。
像是在说:路还长,一起走。
林念禾低头,看着怀里的剑,忽然笑了,眼角有泪滑落,滴在剑身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师兄,我们回家。”
她抱着“实道”剑,一步步走向彩云宗的山门,背影挺直,像极了当年那个跟着师兄,说“我什么都能干”的小姑娘。只是这一次,她的肩上,扛起了两个人的道。
而王耀阳的意识,在剑中安睡,等待着有一天,能借着她的手,再看一眼落霞谷的孩子,再喝一口苏长老的竹酒,再……听一声带着羞涩的“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