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演武场还没人。王耀阳拿着扫帚,一下下扫着地上的碎石和落叶,扫帚划过青石板的声音,像极了他当杂役时的清晨。
昨晚想了一夜,柳师兄的话像根刺扎在心里——“没灵根,就别占着‘阵道’的名头”。他确实沉迷于阵法机关,忘了自己能在擂台上硬扛赵师兄一刻钟,靠的不是巧思,是那身被《白莲剑典》磨出来的筋骨。
扫帚碰到块半大的石头,他弯腰捡起,指尖触到石头的冷硬,忽然想起《白莲剑典》的起手式——“一气沉丹田”。当年在丙字院的柴房,他就是抱着根木棍,对着这本,一遍遍练“沉气”,直到能一剑打碎木桩。
“原来……我把最根本的忘了。”王耀阳自嘲地笑了笑。白莲剑典他早已练到“三罡”,剑罡离体时能劈开青石,可他总觉得这是“凡根的尽头”,便转头去钻研阵法,以为那才是出路。
此刻握着扫帚,他忽然想试试。
放下扫帚,他沉腰立马,按照剑典的口诀吐纳。第一口气沉入丹田,像投石入潭,漾开一圈暖意;第二意凝于指尖,筋骨发出轻微的“噼啪”声;第三罡聚于拳锋,明明没握剑,却有种无形的锐意在掌心流转——这是他练了三年的底子,刻在骨子里,从未褪色。
他对着空荡的演武场挥出一拳。没有花哨招式,就是最基础的“冲拳”,却带着股刚猛的劲,拳风扫过,竟把丈外的落叶卷得飞了起来。
王耀阳愣住了。这股劲,比他用机关爪时更直接,更有力量,是属于“自己”的力量,不借地形,不靠机关。
“原来剑罡之后……”他喃喃自语,心里忽然亮了。或许不是没路,是他自己停在了路口,以为前面是悬崖,便转身去寻别的小径,却忘了自己脚下的路,本就可以往前延伸。
“哟,王执事这是做什么?扫地扫累了,练起杂役的把式了?”
柳师兄的声音从场外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他身边跟着几个内门弟子,显然是特意来看笑话的。
王耀阳没回头,只慢慢站直身体:“柳师兄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柳师兄走到场中央,玉阵盘又亮起来,“昨天没分出胜负,今天再试试?这次我不用困灵阵,用‘破甲阵’,你要是能接我三招,我就承认你懂阵道。”
破甲阵,能碎裂法器,比困灵阵更霸道。
周围渐渐围拢了弟子,外门的人都替王耀阳捏把汗,内门的则抱着看戏的心态。
王耀阳看着亮起的阵纹,忽然笑了。不是妥协,是了然。他想起苏长老说的“凡俗之躯亦可借天地为甲胄”,这“甲胄”,或许不只是山川地形,还有自己这身被剑典磨硬的筋骨。
“不必试阵法。”他抬手,掌心的锐意在凝聚,“我用拳头接你三招。”
全场哗然。用拳头接破甲阵?疯了吗?
柳师兄也愣了,随即狂笑:“好!好!我倒要看看,你这凡根的骨头,有多硬!”
他催动阵盘,破甲阵的白光瞬间收紧,像无数把小刀子,朝着王耀阳飞射而去!
王耀阳不躲不闪,沉腰,出拳。不是冲拳,是《白莲剑典》里的“罡风”,拳锋带着无形的剑罡,竟硬生生撞向那些白光!
“砰!”
白光被拳风震碎,王耀阳后退半步,手臂发麻,却没受伤。
柳师兄脸色微变:“有点意思。”
第二招,他加大灵力,破甲阵的白光凝成一道光柱,直刺王耀阳心口!
王耀阳深吸一口气,将“三罡”之力全聚于双拳,猛地交叉格挡——“铛”的一声,光柱被挡开,他脚下的青石板裂开细纹,嘴角却溢出一丝血。
“耀阳!”林松急得大喊。
王耀阳抹掉嘴角的血,笑了。疼,却让他更清醒——这才是实力的碰撞,比机关齿轮的咬合更直接,更滚烫。
“第三招!”柳师兄眼神变冷,玉阵盘上的纹路全亮了,破甲阵的威力提到最大,白光如网,朝着王耀阳罩来!
这一次,王耀阳没格挡。他想起《白莲剑典》最后那句残缺的注解:“罡尽则气生,气生则道成。”
他猛地散开拳锋的罡气,任由那股力量沉入丹田,再顺着经脉逆流而上——疼!比寒潭淬体更疼,像有无数根针在扎经脉!可就在这剧痛中,他忽然觉得丹田处升起一股新的气,不是灵气,却比剑罡更凝练,顺着手臂涌向拳锋!
他迎着白光网,挥出最后一拳。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白光网竟像被无形的力量消融了,柳师兄的玉阵盘“咔嚓”一声裂了道缝。
王耀阳站在原地,浑身是汗,经脉又疼又麻,却有种前所未有的通畅。他看着柳师兄,轻声道:“三招过了。”
柳师兄握着裂开的阵盘,脸色铁青,说不出话。周围的弟子们也愣住了,谁也没想到,没灵根的王耀阳,竟能硬接内门修士的三招阵法。
王耀阳没看他们,转身拿起扫帚,继续扫地。青石板上的血迹被他轻轻扫过,混着落叶,没留下一点痕迹。
他知道,自己赢的不是柳师兄,是那个忘了“来时路”的自己。阵法机关是助力,却不能替代自身的力量。修仙界的规则或许残酷,但对他这种凡根来说,路从来都不止一条——既可以借天地之势,也可以炼自身之罡,两条腿走路,才能站得更稳。
扫帚划过地面,声音清脆。王耀阳抬头看了看天,朝阳正从山后升起,把演武场染成一片金红。
他笑了笑,继续扫地。扫干净了,才能好好练拳。
剑罡之后的路,他好像摸到一点影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