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丙字院时,日头刚过正午。王耀阳把自己反锁在土坯房里,借着从窗棂透进来的光,摊开了那本《白莲剑典》。
书页泛黄发脆,边角还有虫蛀的痕迹,显然是本被人遗忘的旧书。他找来块木炭,在地上铺了张糙纸——这是他扫演武场时捡的废纸,边角还沾着点剑痕划下的木屑。
“先认字。”他咬着炭块,逐字逐句地啃。遇到不认识的繁体字,就凭着字形猜,猜不准的就圈起来,打算回头找杂役处的老夫子问问。
好在书里的配图足够清晰。那些剑势图线条简单,却把每一处关节的角度、重心的位置标得明明白白。王耀阳越看越心惊——画里的人物身形纤细,不像其他剑谱里那样肌肉虬结,可每一个动作都透着股说不出的协调,仿佛全身的力气都拧成了一股绳,看似轻柔,却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剑起如莲初绽’……”他照着图里的姿势站定,双脚与肩同宽,手臂缓缓抬起,手腕微沉。这动作看着简单,可真站到实处,才发现腰腹要用力,膝盖要微屈,连手指的握剑角度都有讲究。
他没有剑,就找了根手腕粗的木棍代替。练了不到半个时辰,额头就沁出了汗,不是累的,是因为全身的肌肉都在按照陌生的方式发力,酸得发僵。
“原来如此。”王耀阳喘着气坐下,摸着发烫的胳膊,“这根本不是靠灵力驱动,是在练身体的‘巧劲’。”
就像他以前练剑道时,教练总骂他“用胳膊甩剑是莽夫”,真正的力量该从腰腹来,从脚下起。这本书,把这种“巧”细化到了极致。
接下来的日子,王耀阳的生活变得规律起来。
卯时去演武场清扫,别人忙着赶工,他却故意放慢速度,一边扫一边琢磨地上的剑痕。那些内门弟子的剑气残留,有的刚猛如雷霆,有的刁钻如毒蛇,他看不懂灵力运转,却能从剑痕的深浅、角度里,猜他们挥剑时的发力方式,默默记在心里,回头就去对照《白莲剑典》里的图谱。
午时回房练剑典,用木棍代替长剑,对着墙壁一遍遍比划。遇到卡壳的地方,就跑到后山没人的地方,对着树干练劈刺,直到肌肉形成记忆。
酉时领了灵米馒头,就着月光认字。杂役处的老夫子是个退下来的外门弟子,见他好学,倒也乐意教,只是每次看到《白莲剑典》,都忍不住摇头:“这书是前朝一个凡女写的,据说她练了一辈子,也没能引气入体,也就骗骗你们这些没灵根的……”
王耀阳只是笑,不辩解。他知道这书在别人眼里是废物,可对他来说,却是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一个月后,他把书还回百宝楼时,守楼人看他的眼神多了点诧异:“你居然能把这书看完?”
“嗯,觉得有用。”王耀阳道。
守楼人没再说什么,只是在登记册上划了个勾。王耀阳转身要走时,却听见他低声嘟囔:“那凡女最后死在妖兽潮里,一身剑法再巧,也挡不住妖爪……”
王耀阳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
他知道守楼人说的是实话。在这个能飞天遁地的世界,光靠身体的技巧,确实像螳臂当车。可他别无选择。
回到演武场,他照旧拿起扫帚。只是这一次,他握着扫帚的姿势,悄然变了——手腕微沉,指尖虚拢,正是《白莲剑典》里“握剑如拈花”的起势。
扫帚划过地面,带起的气流比以前更稳,连清扫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远处,赵姓少年又在练剑,剑气纵横间,碎石飞溅。王耀阳抬头看了一眼,目光落在他挥剑时微微晃动的下盘,忽然想起剑典里的话:“根不稳,则花不绽。”
他低下头,继续扫地,嘴角却悄悄勾起了一点弧度。
或许这条路很难,或许最终真的像守楼人说的那样,挡不住什么。
但至少现在,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剑”。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