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裹着夜露打在关羽的甲胄上,凉意顺着锁子甲的缝隙往骨头里钻。
他背靠着古树,听着远处逐渐清晰的脚步声,喉结动了动——追兵比陆无涯预计的来得更快。
\"七个人,分三拨。\"关羽的手指在青龙刀的吞口纹上轻轻一叩,刀身微颤,发出低鸣。
这是他用了二十年的老伙计,刀魄早已与他心意相通。
方才那道破空声是淬毒的透骨钉,要不是刀魄提前警示,怕是要着了道。
他垂眸看了眼掌心的玄机令碎片,暗银色图腾正随着脚步声震动,像有活物在皮肤下爬动。
\"老丈,您布的幻阵被破了?\"关兴扶着树干站起来,后颈的淡金印记泛着微光,与玄机令的震颤频率竟完全一致。
少年的声音还带着几分青涩,但眼底的灼亮让关羽想起自己二十岁在涿郡街头挥剑时的模样——那时候他还叫冯长生,眼里只有\"义\"字。
陆无涯的手在腰间的符袋上快速翻找,枯枝在他脚下发出细碎的响:\"幻阵被破倒不稀奇,怪的是这雾......\"他捻起一张青符凑到鼻前,突然皱眉,\"有腐木气,不是天然雾。
有人用灵草催雾,遮的不只是视线,还有灵气波动。\"
话音未落,左侧三十步外的灌木丛\"唰\"地分开。
关羽的青龙刀已横在胸前,刀光映出两个蒙面人的身影——玄色劲装,腰间挂着东吴特有的鱼形铜铃。
其中一人抬手就是三支透骨钉,破空声比方才更急。
\"退!\"关羽低喝一声,左手揽住关兴后颈往树后带。
关兴被推得踉跄,却在撞树的瞬间本能地抬手。
他后颈的印记突然烫得惊人,体内那团热流\"轰\"地冲上指尖——面前的灌木无风自动,枝条如活物般缠向透骨钉。
金属擦过树皮的尖啸中,三支钉子竟被藤蔓绞成了废铁。
\"血脉......真的觉醒了。\"陆无涯的符纸\"啪\"地拍在地上,黄符腾起青烟,在三人脚边画出半圆光阵。
他浑浊的眼睛亮得惊人,\"关小将军这是武圣血脉引动木灵,当年关圣帝君......\"
\"老丈!\"关羽打断他的话,目光死死锁着逐渐逼近的七道身影。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响:\"精神力剩余18%,强行使用高阶术法将昏迷三刻。\"他舔了舔干燥的唇,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玄机令——这东西从麦城坠崖时就跟着他,原以为只是块破石头,没想到能感应灵脉。
方才震动的方向,正是鼓声传来的林子深处。
\"兴儿,你还能撑多久?\"关羽突然转身抓住儿子的肩膀。
关兴被捏得倒抽冷气,却咬着牙点头:\"父亲要我引灵气?\"少年掌心的温度透过甲胄烫到他心口,像当年关平替他挡箭时的血,也是这样滚烫。
\"对。\"关羽的拇指重重按在关兴后颈的印记上,\"用血脉引动周围的残灵,越乱越好。
记住,只引不控,让他们的神识查不清虚实。\"他余光瞥见最前面的蒙面人已掏出罗盘,罗盘上的指针疯狂旋转——这是在定位他们的灵气波动。
关兴闭了闭眼。
体内的热流突然顺着血脉冲向四肢百骸,他能清晰感觉到每一根血管里都有火星在跳。
后颈的印记灼烧着,像有什么从骨髓里往外钻。
他抬手按在身侧的树干上,树皮瞬间裂开细小的纹路,嫩绿的芽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条、开花、凋谢,又抽条......
\"怎么回事?\"左侧蒙面人惊喊。
他的罗盘\"咔\"地碎成两半,眼前的树影突然重叠成三四个虚像。
右边的蒙面人刚要结印,脚边的野草突然缠住他的脚踝,越挣越紧,竟勒得皮开肉绽。
\"分头搜!\"为首的灰衣人低喝。
他腰间的鱼形铜铃突然炸响,震得人耳膜生疼——这是东吴\"听风卫\"的暗号。
七人立刻分成三拨,两拨往左右林子钻,剩下三人直扑关羽所在的古树。
\"来了。\"关羽的青龙刀在掌心转了个刀花,刀身泛起幽蓝刀气。
他冲陆无涯使了个眼色,老丈立刻摸出三张火符拍在脚边,青雾中腾起三簇鬼火,往左边虚晃。
为首的灰衣人果然顿了顿,目光扫向鬼火方向——就是现在!
关羽足尖点地跃起,刀光如游龙般劈向灰衣人的后颈。
灰衣人反应极快,旋身挥剑格挡,金铁交鸣中,他的剑竟被劈出半寸缺口。\"是青龙偃月刀!\"他惊喊着后退,却没注意到关羽的刀势已变——刀背重重磕在他手腕上,剑\"当啷\"落地;紧接着刀环扫过他膝弯,灰衣人踉跄跪地。
\"说,谁派你们来的?\"关羽的刀尖抵在灰衣人喉结上。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精神力剩余12%,建议停止消耗。\"他额角渗出冷汗,却不敢松力——这些人能破幻阵、用灵雾,显然不是普通追兵。
\"吴......吴侯要......\"灰衣人突然咧嘴笑了,嘴角渗出黑血。
他的瞳孔瞬间涣散,脖颈处浮现出青紫色的鳞片纹路——是吞了毒囊的死士。
\"父亲小心!\"关兴的喊声响彻林间。
右侧的蒙面人不知何时绕到了树后,手中的短刃正对着关羽后心。
关羽旋身挥刀,刀风带起的气浪将那人掀飞三丈,撞在树上时,怀里的符纸撒了一地——全是东吴\"锁魂符\",专用来禁锢修士魂魄。
陆无涯趁机甩出一把冰魄针,钉住另外两个蒙面人的琵琶骨。
他喘着粗气骂道:\"好狠的东吴,竟派听风卫的死士来。
这锁魂符是要......\"
\"要我的魂魄,换玄机令的秘密。\"关羽捡起地上的锁魂符,符纸在他掌心燃起幽火。
他望着灰衣人逐渐僵硬的尸体,喉结动了动——上一世败走麦城时,吕蒙也是派了这样的死士,用绊马索、毒箭,一步步把他逼上绝路。
这一世,他绝不再重蹈覆辙。
\"父亲,他们......都不动了。\"关兴指着倒在地上的追兵。
那些人有的被藤蔓绞住,有的被冰魄针钉住,还有的抱着头喊\"有鬼\"——方才关兴引动的残灵确实乱了他们的神识。
关羽抹了把脸上的冷汗,玄机令在掌心震得更急了,几乎要灼伤皮肤。
他抬头望向林子深处,那里的雾气泛着诡异的青灰色,鼓声比之前更清晰,像是有人在敲他的太阳穴。
\"老丈,能撑到天亮吗?\"关羽弯腰扯下灰衣人的面巾——是张陌生的脸,左眉骨有道月牙疤,和上一世吕蒙身边的暗卫一模一样。
陆无涯擦了擦额头的汗:\"再布个困阵没问题,就是......\"他看了眼关兴泛着金光的后颈,欲言又止。
\"兴儿,过来。\"关羽蹲下身,替儿子理了理被扯乱的衣领。
少年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玄铁。
他伸手摸了摸儿子后颈的印记,触感像块温玉:\"方才引灵气时,可觉得哪里疼?\"
\"不疼。\"关兴摇头,\"就是......好像有什么在我身体里说话,说'该醒了'。\"他抓住父亲的手腕,\"父亲,那鼓声是不是和这印记有关?
我觉得......它在叫我。\"
关羽的心跳漏了一拍。
上一世他读《春秋》时,曾在书缝里见过\"武圣血脉,镇神而生\"的残页,当时只当是野史。
如今关兴的印记、玄机令的图腾、林子里的\"灵渊镇神处\"残碑,像一根线串起了所有碎片。
\"天快亮了。\"陆无涯指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
晨雾被染成淡粉色,却掩不住林子深处的青灰。
玄机令的震颤突然变成灼烧,关羽几乎握不住那碎片——它在指引的方向,正是鼓声最响的地方。
\"我们得走。\"关羽将玄机令收进怀中,伸手抱起关兴。
少年虽已近成年,在他怀里却轻得像片叶子。\"老丈,麻烦带路。\"他冲陆无涯点头,目光扫过满地追兵的尸体,\"他们的同伴很快会发现不对,我们最多有半柱香时间。\"
陆无涯从符袋里摸出最后一张引魂符,拍在地上。
符纸腾起白烟,化作一只纸鹤,扑棱着往林子深处飞去。\"跟着它。\"老丈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那鼓声......是灵渊镇神碑在震。
当年我师父说过,镇神碑动,必有大劫。\"
关羽抱紧关兴,跟着纸鹤往雾里走。
晨雾沾湿了他的睫毛,他能清晰听见关兴的心跳,和着远处的鼓声,像两面战鼓在他心口擂动。
玄机令隔着衣襟烫着他的胸膛,仿佛在说:答案就在前面。
关兴趴在父亲肩头,望着雾中若隐若现的纸鹤。
他后颈的印记越来越烫,体内的热流却不再汹涌,反而像有条温顺的龙,正顺着血脉缓缓游走。
他摸了摸父亲胸前的玄机令,突然笑了——原来父亲的心跳,和他的、和鼓声、和玄机令的震颤,都是同一个节奏。
林子深处的青雾中,\"灵渊镇神处\"的残碑终于露出一角。
碑身布满裂痕,却在晨雾中泛着幽光。
关兴望着那碑,突然轻声道:\"父亲,我好像......记起一些事了。\"
关羽脚步微顿。
他望着碑上模糊的刻字,听着越来越近的鼓声,突然觉得这雾、这碑、这血脉,或许从他穿越到麦城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
东方的鱼肚白越扩越大,三人的影子在雾中拉得老长。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残碑后方的深潭里,有什么东西正随着鼓声苏醒——青灰色的鳞片划破水面,腥甜的血味漫进晨雾,而那东西的眼睛,比昨晚雾中的幽光更亮、更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