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羽掀开门帘时,竹屋内的炭盆正噼啪作响。
关兴正在案前整理箭簇,抬头见他进来,手一抖,两支铁簇当啷坠地。
\"父亲今日去林子,比往日多了半柱香。\"少年弯腰捡箭,耳尖微微发红。
他额间还留着昨日业火灼烧的淡红印记,那是武圣血脉觉醒时留下的痕迹。
关羽解下甲胄挂在木架上,指腹擦过甲片上未干的晨露。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声在胸腔里擂鼓——方才在遗迹石碑前看到的画面,此刻仍在识海翻涌。
青衫少年的面容与他重叠的瞬间,连呼吸都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
\"寻草药时迷了些路。\"他声线平稳得像是无风的湖面,伸手揉了揉关兴发顶,\"明日第三重试炼,可备好了?\"
关兴抬头,少年眼里映着跳动的炭火:\"阿爹说过,战场之上,心稳刀才稳。\"他将最后一支箭簇放进木匣,指节无意识摩挲着匣边刻的\"关\"字,\"只是...方才云婆婆来送过茶,说您拓的石碑纹路,她想夜里看看。\"
关羽的指尖在甲胄扣环上顿了顿。
他早将石碑上的古符拓在羊皮纸上,此刻正藏在贴身的衣襟里。
云婆婆是隐世雷道散修,对古文字的造诣比营中任何修士都深——这是他昨夜就想好的棋。
\"去把拓本取来。\"他拍了拍关兴后背,看着少年转身翻找木箱的身影,喉结动了动。
方才在遗迹,系统自动修复精神力的异常,还有石碑上\"守心\"二字,这些都不能让儿子知道。
关兴的血脉才刚觉醒,他不能让少年过早卷入魂脉纠缠的浑水。
当关兴将卷成筒的羊皮纸递来时,关羽摸了摸纸卷边缘的火漆印——这是他今早特意封的,此刻封痕完整。
他不动声色地展开,递给关兴:\"送去村口老槐树,云婆婆该等急了。\"
关兴接过纸卷时,指尖触到父亲掌心的温度。
他望着关羽转身擦拭青龙偃月刀的背影,忽然想起昨夜父亲房里透出的微光——那不是烛火,更像是某种符纹在流转。
少年张了张嘴,终究没问出口,攥紧纸卷跑出门去。
竹屋外的风卷着晨雾掠过。
关羽擦刀的动作顿了顿,视线越过断墙,落在营地西北角的草垛后。
那里有两个身影,一个是风烬,另一个裹着黑斗篷,背对着他。
风烬的断刃在手里转了半圈,又迅速藏进袖中——这个总爱擦刀的年轻人,今日擦刀的动作比往日快了三倍。
\"系统,检测那黑衣人的气息。\"关羽在心底默念。
\"检测中...目标气息混杂腐叶与寒铁味,疑似修炼过'阴煞诀'。
天陨阁外门弟子常用此功掩盖行踪。\"
关羽的瞳孔微微收缩。
昨日袭击他的灰袍修士,腰间挂的正是天陨阁的青铜环佩。
他垂眸看向刀身映出的自己,眼底翻涌的暗潮被刀光割成碎片。
指尖在刀柄缠的红绳上轻轻一弹,三道无形的禁制如蛛网般散向草垛——这是用他精血所画的\"听风符\",能将十丈内的对话送进他耳中。
\"...关云长最近动静太稳,不像往日。\"风烬的声音混着草叶摩擦声钻进识海,\"昨日他去林子,我派了两个兄弟跟着,结果被他用火烧跑了。\"
\"废物。\"黑衣人的声音像生锈的刀刃刮过石板,\"那金符还在他身上?\"
关羽的手指骤然收紧,刀身发出轻鸣。
金符是他从遗迹中得到的关键物,除了关兴和系统,再无第三人知晓。
原来天陨阁的目标从来不是石碑,而是金符——或者说,金符里藏着的东西。
\"那符他贴身带着。\"风烬压低声音,\"但我查过,他每次取符都会避开人群。
前日夜里,我看见他房里有金光......\"
后面的话被风声撕碎。
关羽将刀重重插入刀鞘,震得案上的茶盏跳了跳。
他走到窗边,望着草垛后逐渐分开的两个身影——黑衣人融入雾中时,衣角扫过的草叶瞬间枯黄,像被抽干了生机。
\"阿爹,云婆婆让我带话。\"关兴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手里的空纸卷被风吹得哗哗响,\"她说拓本上的古符,和她师父留下的《守心录》残页很像,今晚子时要在老槐树底下开坛解析。\"
关羽接过纸卷,指腹擦过卷角被云婆婆用雷纹笔点的标记——三道细小的电弧,这是散修之间确认安全的暗号。
他摸了摸关兴的后颈:\"夜里莫乱跑,若听见雷声,便把门窗都关上。\"
关兴重重点头,转身时瞥见父亲腰间的金符在衣襟下透出微光。
他刚要开口,又想起父亲常说的\"战场无闲问\",便咬了咬唇,跑向自己的营帐。
月上中天时,关羽坐在竹屋的木床上。
金符被他平摊在掌心,符纸表面的纹路正随着他的呼吸起伏,像活物般缓缓蠕动。
这是他第三次尝试激活封印,前两次都因精神力不足而失败,此刻系统提示音在识海响起:\"宿主精神力恢复至九成,可尝试突破。\"
他闭目凝神,指尖凝聚的气劲如细针般刺入符心。
金符突然发出灼烫的温度,疼得他闷哼一声,却仍咬牙维持着力道。
识海中的画面骤然清晰——青铜祭坛上,雾气翻涌如沸,两个身影背对背而立。
左边是二十岁的自己,甲胄未染血,眼里燃着兴汉的火;右边是青衫少年,面容与他有七分相似,却多了几分清冽,像未被烟火熏过的月光。
\"宿主灵魂波动异常,检测到双魂共鸣频率。\"系统的机械音里难得带上了波动,\"初步判断为'共生残魂',因旧神之力影响未能完全融合。\"
关羽的额头渗出冷汗。
他调动前世记忆——前世败走麦城时,魂灯碎裂的瞬间,确实有一缕残魂被旧神祭坛的金光卷走。
原来那缕残魂并未消散,而是在千年时光里吸收天地灵气,成了独立的存在。
此刻金符里的画面,正是当年残魂分离时的印记。
\"原来...你一直在等我。\"他对着金符轻声说,声音里有震惊,有释然,更有几分说不出的疼。
就像看见年少时丢失的半块玉,如今终于找了回来。
窗外忽然传来雷声。
关羽抬头,正看见云婆婆的雷纹拐杖在老槐树下划出弧光,拓本上的古符被雷火照亮,映得她的白发泛着青蓝。
而在云层深处,那道被她前日撕开的裂缝又裂开了一线,有暗红的光像血珠般渗出来。
\"第三重试炼,寅时三刻开始。\"风烬的声音从帐外传来,带着刻意的平静,\"所有竞争者到传送阵集合。\"
关羽将金符贴身收好,推门而出。
晨雾未散,传送阵的蓝光在雾中明明灭灭,照得众人的影子都成了淡蓝色。
他的目光扫过人群,最终落在风烬身侧的黑衣人身上——对方也在看他,嘴角勾起的弧度,像极了昨日被他用火符钉住的灰袍修士。
青龙偃月刀在鞘中轻鸣,像是回应他心底的翻涌。
关羽伸手按住刀柄,忽然感觉到心口发烫——那是金符的温度,也是残魂在躁动。
他望着传送阵中央旋转的光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所有杂音。
终有一战。
不是为了试炼的胜利,而是为了斩断这纠缠千年的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