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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同伟的办公桌成了战场的沙盘,散落的草稿纸堆叠如起伏的山丘,最顶层的《汉东省公安系统经费统筹测算表》被反复涂改,墨迹层层叠叠,宛如岁月刻下的年轮。一旁摊开的《汉东省地图》布满密密麻麻的图钉,红线圈出的区域像是伤口上凝结的血迹,无声诉说着亟待解决的顽疾。连续七日,他几乎将自己困在这间办公室,衬衫领口泛着深色汗渍,领带松垮地斜挂在脖颈,整个人却透着股近乎执拗的坚韧,仿佛一头蛰伏的雄狮,随时准备为正义出击。

在最后一页经费测算表上,祁同伟握着蓝色钢笔的手微微发颤,笔尖在数字间游走,反复核对着每一处细节。“青川县警力缺口 237 人,按现行标准需新增预算 4200 万,但垂直管理后通过编制优化能节省 15%……” 他喃喃自语,沙哑的声音像是砂纸反复打磨金属,透着疲惫与坚定。计算器按键的嗒嗒声戛然而止,他猛地抓起一旁的《邻省改革财政报告》,目光如炬,在 “人员分流安置费用” 一栏来回逡巡。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点密集地砸在玻璃上,与空调外机的嗡鸣交织,在闷热的夏夜编织出压抑的氛围,仿佛连天气都在为这场改革的艰难而叹息。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惊得他笔尖一颤,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墨痕,仿佛是内心紧张情绪的具象化。陈立伟推门而入,警服肩章上还挂着晶莹的雨珠,怀里紧紧抱着新整理的案件卷宗。“祁书记,东海市强拆案的补充材料到了,当年涉事民警的通话记录恢复了 70%。” 祁同伟接过文件的瞬间,手指微微收紧,泛黄的纸页上,2019 年 6 月 17 日的通话清单刺痛了他的双眼 —— 时任东海市公安局副局长王某某,在强拆现场与某开发商通话高达 17 次。这些数字背后,是百姓的血泪,是正义的蒙尘,更是改革势在必行的铁证。

“把这些数据补进典型案例附录。” 祁同伟声音低沉而有力,伸手扯了扯领口,仿佛要扯开压抑许久的愤懑。他起身走向白板,上面早已被红、蓝、黑三色记号笔涂满了复杂的公式与思路。“人事权”“财政权”“考核权” 三个大字被重重圈在中央,如同一座堡垒的核心,延伸出的密密麻麻箭头,是他为改革规划的战略布局。他抓起黑色记号笔,在 “干部轮岗制度” 分支下用力写下:“基层派出所长任职不得超过 5 年”,笔尖与白板剧烈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那声音仿佛是他向旧体制宣战的呐喊,要将多年积压的不公与腐败一并击碎。

凌晨两点,秘书送来的第五杯浓茶早已凉透,杯壁凝结的水珠顺着杯身滑落,在桌面上晕开淡淡的水痕。祁同伟死死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改革风险评估报告》,红色标注的 “地方财政抵触概率 83%”“基层干警流失风险 67%” 等数据,像一个个红色警报,在他眼前不断闪烁。他摘下眼镜,用力揉了揉发酸的鼻梁,眼前不禁浮现出父亲临终前的画面 —— 那个在田间辛劳一生的老人,骨瘦如柴的手紧紧握着他,用最后的力气说道:“咱们老祁家的人,骨头要比石头还硬。” 父亲的话如同一记重锤,敲醒了他,让他在疲惫与迷茫中重新找回力量,坚定了改革的决心。

键盘敲击声再次响起,祁同伟开始逐字逐句修改草案的 “附则” 部分。当光标停在 “本方案自发布之日起试行一年” 时,他的手指悬在回车键上方,久久没有落下。试行,意味着妥协,意味着要给反对者留下余地,但这也是在当前局势下,为了推动改革所能争取到的最大空间。窗外的雨不知何时悄然停歇,皎洁的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整齐的条纹,宛如监狱的铁栏,提醒着他改革之路的艰难与漫长。

手机在此时震动起来,是省财政厅副厅长发来的消息,打破了深夜的寂静。“祁书记,经费测算表第三部分的转移支付公式,是否考虑过县级财政留存比例?” 祁同伟立刻回复:“明早八点前,我需要最新的税收分成数据。” 发送完消息,他靠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上摇晃的吊灯,思绪飘回到去年的全省财政工作会议。彼时,某位地级市市长拍着桌子大声叫嚷:“把公安经费收上去,我们连路灯都没钱修!” 此刻,这句话又在他耳边回荡,他下意识地摸出烟盒,却发现里面早已空空如也,就像改革路上的重重阻碍,一次次让他感到无奈与挫败,但他从未想过放弃。

晨光微熹,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洒进办公室。祁同伟终于完成了最后一处修改,78 页的草案打印出来足有半指厚,沉甸甸地握在手中,仿佛承载着整个汉东省的希望与未来。他戴上老花镜,像呵护珍宝般逐页检查装订线是否整齐。当翻到 “监督机制” 章节时,青川县那位跪在派出所前的老农的身影,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老人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绝望与无助,而派出所长却在县委书记的示意下,冷漠地将报案材料锁进抽屉。想到这里,祁同伟的眼神变得锐利而坚定,他拿起红笔,在 “省级警务督察委员会直接对省委负责” 一句下面,重重划了三道线,每一道线都饱含着他对公正的执着追求,对腐败的零容忍态度。

会议室内,投影仪投射出的蓝光映照着常委们严肃的面庞,仿佛给这场会议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祁同伟站在幕布前,身姿挺拔如松,激光笔的红点随着他的讲解在屏幕上跳跃,如同他激昂的思绪,引领众人探索改革的蓝图。“我们将建立‘人、财、权’三位一体的垂直管理体系,配套出台 12 项实施细则。” 他的目光扫过坐在角落里的政法委书记,对方正用钢笔有节奏地敲打着笔记本,那声音像是无声的质疑与挑战。当讲到 “干部全员轮训计划” 时,常务副省长突然打断:“祁书记,全省近十万公安干警,培训经费从哪里出?”

祁同伟不慌不忙地翻开草案附件,抽出《财政预算调整方案》,展示给众人。“我们计划整合原属各地的维稳经费,同时削减 15% 的行政开支……”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一位副市长便举起手,语气带着不满与质疑:“东海市每年在公安信息化建设上投入五千万,这笔钱难道打水漂?” 会议室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祁同伟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握着草案的手心沁出了汗水,纸张边缘被捏得微微发皱,但他的眼神却愈发坚定。

“各位,” 祁同伟摘下眼镜,用衬衫下摆缓缓擦拭镜片,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他想起了年轻时在乡镇调研的日子,那些与百姓同甘共苦的岁月。“去年全省因地方干预导致的积案有 387 起,受害群众联名上访的就有 126 件。” 他的声音突然低沉下去,带着难以掩饰的痛心与沉重,“我们坐在这间会议室里讨论经费、编制,但在青川县,有位老人为了讨回被强拆的房子,在信访局门口坐了整整三年。”

会议室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空调出风口的风声在回荡,仿佛在为那些受苦的百姓哀鸣。祁同伟重新戴上眼镜,目光坚定地扫过每一位常委,激光笔再次指向屏幕,声音铿锵有力:“改革不是一蹴而就,但我们等不起。”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紧迫感与使命感,“这 78 页的草案,每一个字都浸着汉东百姓的眼泪,也刻着我们政法系统的耻辱。” 窗外的阳光不知何时穿透云层,照在草案封面上 “汉东政法系统体制改革初步方案” 几个烫金大字上,熠熠生辉,仿佛预示着这场改革终将冲破黑暗,迎来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