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老者愤怒的咆哮与能量乱流的嘶鸣,如同被厚重的石门隔绝,瞬间变得遥远而模糊。林琛冲入废墟深处,仿佛穿透了一层无形的能量薄膜,进入了一个与外界狂暴截然不同的、充斥着古老与沉寂气息的空间。
这是一个巨大的、穹顶已然半塌的殿堂残骸。断裂的巨大石柱如同巨人的骸骨,倾颓地支撑着残存的结构,其上雕刻着早已被岁月和战火磨蚀的、模糊的火焰与云纹图腾。地面上铺满了厚厚的尘埃与碎石,一些残破的、锈蚀不堪的青铜器皿和兵器散落其间,无声诉说着曾经的辉煌与惨烈。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的尘埃味,却又奇异地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纯粹的……炽热气息。那气息与他体内的灶君血脉产生着强烈的共鸣,如同游子归家般,牵引着他的心跳与呼吸。
而最吸引林琛目光的,是位于殿堂最深处,那唯一保存相对完好的区域。
那里,有一座由某种暗红色耐火岩石垒砌而成的、约一人高的古朴祭坛。祭坛表面布满了玄奥的刻痕,中心处,有一簇极其微弱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青色火苗,在静静地跳跃、燃烧着。
那青色的火苗!
与楚瑶残魂传递出的画面中,那燃烧着青焰的残破宫殿,气息同源!甚至,比他自身尚未觉醒血脉前,所憧憬的灶君神火,更加古老,更加纯粹,带着一种源自太古洪荒的煌煌正道之气!
就是这里!灶君遗迹的核心!
林琛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快步走向那座祭坛。他能感觉到,怀中楚瑶的残魂光球,在接近这青色火苗时,也传递出了前所未有的、带着孺慕与悲伤的波动。
然而,就在他距离祭坛尚有十步之遥时——
嗡!
祭坛之上,那簇微弱的青色火苗猛地一亮!一股无形却磅礴的威压,如同沉眠的巨龙苏醒,轰然降临,笼罩了整个残破殿堂!这威压并非死寂与冰冷,而是充满了炽热、刚正、涤荡妖邪的煌煌神威,与苦痛修道院的力量属性截然相反,却同样令人心生敬畏,难以抗拒!
林琛的脚步瞬间被这股威压钉在原地,仿佛有无数座火焰山压在了肩头,连体内的混沌心灶都运转滞涩了几分,归墟薪火更是本能地收敛了光芒,仿佛不敢在这古老正统的火焰面前放肆。
紧接着,那青色火苗摇曳着,分化出一缕细小的火丝,如同拥有生命般,在空中蜿蜒游动,最终在林琛面前,凝聚成了一行由火焰构成的、古老而玄奥的文字:
“薪火相传,非血脉独承;心正焰纯,方可御吾真炎。”
文字散发着灼热的气息与不容置疑的意志,直接烙印在林琛的识海之中。
考验!
这是来自这座遗迹,或者说,是来自那簇古老青焰的考验!它并非简单地认可灶君血脉,而是要考验继承者的“心”与“焰”!
林琛瞬间明悟。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坚定。为了救治琉璃,为了获得更强的力量应对危局,他必须通过这场考验!
他不再试图前进,而是就在原地盘膝坐下,闭上了双眼。他将全部的心神沉入体内,不再去对抗那股煌煌神威,而是尝试去“理解”它,去“共鸣”它。
意识沉入混沌心灶。
外界那磅礴的炽热威压,仿佛化作了无形的洪流,冲击着他的心神。这力量与归墟的冰冷死寂截然不同,它炽烈、刚猛、充满了创造与净化的意志,要求的是绝对的“正”与“纯”。
林琛的道,是混沌之道,包容万物,平衡生死。其中既有灶君传承的正大光明,亦有归墟的寂灭虚无。这本就是他独特的道路,但也意味着,他的“焰”,并非这古老青焰所要求的极致“纯正”。
如何证明自己的“心正焰纯”?
他引导着心灶中的归墟薪火,不再掩饰其吞噬与寂灭的一面,而是将其与自身对《五味天书》的理解、对守护同伴的执着信念、以及对灶君煌煌正道的向往,全部融入其中。
他的“焰”,并非单一的纯粹,而是混沌的包容。以守护为根,以平衡为干,以归墟与造化为枝叶!这,就是他的“纯”!
他将这股融合了自身意志与道韵的混沌之“焰”,小心翼翼地,透过心灶,透过血脉的共鸣,向着外界那煌煌神威,向着那祭坛上的青色火苗,缓缓地……释放出去,不是对抗,而是……展示!
如同一个学子,向古老的先贤,展示着自己对“火”之道的理解。
起初,那煌煌神威对这股带着归墟气息的“异质”力量充满了排斥与压制,灼热的力量如同烙铁,灼烧着林琛延伸出去的神念,带来剧烈的痛苦。
但林琛紧守心神,不为所动,只是持续地、稳定地展示着自己混沌之焰的本质——那源于守护的坚定,那追求平衡的执着,那敢于纳归墟入灶、于毁灭中寻求新生的勇气!
渐渐地,那排斥的力量似乎减弱了一丝。煌煌神威中,多出了一丝……审视与……好奇?
仿佛那古老的意志,也在观察着这前所未见的、奇特的道路。
与此同时,林琛怀中的楚瑶残魂,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意志的交锋,光球微微闪烁,一段更加清晰、却依旧带着悲伤的记忆碎片,涌入林琛心间。
那是一片无边火海,一位身影模糊、却散发着与祭坛青焰同源气息的伟岸存在,立于火海中央,他的对面,是无穷无尽、翻涌而来的漆黑阴影……最终,一声悲壮的叹息,一道决绝的青焰冲天而起,与阴影同归于尽,只留下点点星火,散落四方……
是上古灶君,与“虚妄之影”的最终一战?!
这记忆碎片,仿佛一个无声的注解,让林琛更加深刻地理解了“心正焰纯”的含义——并非拘泥于力量的形式,而是那颗为了守护苍生,不惜身化飞灰的……赤诚之心!
他自身的守护信念,与这记忆中的悲壮意志,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我之道,或许与先贤不同,然守护之心,一般无二!纵前路归墟,此心不悔!”
林琛于灵魂深处发出了呐喊,将这股共鸣的意志,毫无保留地融入了自身混沌之焰中,再次推向那古老青焰!
轰!
仿佛某种屏障被打破!
那一直笼罩着他的、充满排斥的煌煌神威,骤然一变!变得……温和,甚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欣慰?
祭坛上,那簇微弱的青色火苗,猛地暴涨!化作一团人头大小的、纯净无比的青色火焰,脱离了祭坛,如同一位欢快的精灵,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瞬间没入了林琛的眉心!
青焰入体的刹那,林琛浑身剧震!
一股难以形容的、精纯浩瀚到极致的炽热能量,如同决堤的星河,轰然涌入他的四肢百骸,冲刷着他的经脉,滋养着他的肉身,最终汇入那口混沌心灶之中!
这力量并非强行占据,而是带着一种温和的引导与融合的意味。
心灶之内,那簇原本微弱内敛的归墟薪火,在接触到这古老青焰的瞬间,非但没有被压制或排斥,反而如同被注入了最本源的活力,猛地熊熊燃烧起来!色泽不再是混沌,而是化作了更加深邃、更加神秘的——青混沌色!火焰的核心,是归墟的寂灭与吞噬,而外层,则包裹着一层煌煌正大、涤荡邪祟的青色光晕!
归墟薪火,融合了这缕古老的灶君真炎,完成了本质的升华!
他的力量在疯狂暴涨!原本只恢复三四成的实力,此刻如同坐火箭般攀升!五成、六成、七成……直至接近巅峰,甚至隐隐有所超越!经脉被拓宽了数倍,变得更加坚韧,肉身在这炽热能量的淬炼下,杂质尽除,仿佛脱胎换骨!
更重要的是,他对“火”的理解,对混沌与归墟的掌控,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那古老青焰中蕴含的无数关于火焰大道、关于净化、关于创造的奥义碎片,如同烙印般,深深铭刻在他的灵魂深处,与《五味天书》和归墟真意相互印证,融会贯通!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眸中青混沌色的光芒一闪而逝,周身气息渊深似海,却又带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煌煌正气。
通过了!他成功通过了考验,获得了这缕古老灶君真炎的认可与馈赠!
他低头看向怀中,楚瑶的残魂光球似乎也明亮、凝实了一丝,传递出欣慰的波动。
然而,还没等他仔细体会这力量提升带来的变化,那祭坛之上,原本青焰所在的位置,空间微微扭曲,一枚约莫巴掌大小、通体赤红、形似一片巨大鳞片却又散发着金属光泽的……残片,缓缓浮现而出。
那残片之上,刻画着一个极其古老、却让林琛血脉沸腾的符文——那是一个残缺的“灶”字!与他之前感应到的混沌鼎碎片气息,隐隐呼应,却又有所不同!
这是……灶君混沌鼎的……碎片?!还是……与鼎相关的其他部件?!
与此同时,那古老的意志,最后一道微弱的意念,传入林琛脑海:
“持此‘薪火鳞’……可感应……鼎身主体……所在……然‘虚妄之影’……亦觊觎……慎之……慎之……”
话音袅袅散去,祭坛彻底失去了所有光泽,化为凡石。殿堂内的煌煌神威也彻底消失,只剩下尘埃与破败。
林琛走上前,郑重地拿起那枚温润如玉、却又沉重无比的赤红“薪火鳞”。鳞片入手,一股血脉相连的温热感传来,同时,一个极其遥远、却无比清晰的方位感应,出现在他心间——那是混沌鼎主体碎片所在的方向!
希望,前所未有的清晰!
他紧紧握住薪火鳞,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全新力量,看了一眼怀中依旧昏迷的琉璃,眼中充满了坚定。
有了这力量,有了这线索,救治琉璃,对抗苦痛修道院,便不再是遥不可及的奢望!
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向着殿堂之外走去。
是时候,去迎接外面的风雨,并……开始反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