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寝宫,贵妃望着层层叠叠的明黄色床帏,那后面正躺着这天下最为尊贵的一国之君。她捧着对方喝尽的药碗,唇瓣轻动着,眼眸深处漾着几分无措与后怕。
“贵妃娘娘可喂皇上喝了药吗?”身后悄无声息传来一句低沉阴冷的询问,贵妃攥住药碗的手微微收紧,勉强维持着仪态轻轻点头,只是失了几分血色的唇瓣足以看出她的害怕。
“有劳王爷关怀,本宫已服侍皇上将这药全部喝下,皇上喝过药之后便休息了。”
她的话阻止了安平王上前查探的步伐,男人缓缓转身,一张平和白净的脸上却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冰冷。他唇角含着浅淡笑意,那双闪烁着粘稠墨色的目光却犹如阴暗中蠕动爬行的冷血动物,叫人浑身一颤。“如此,真是辛苦贵妃娘娘侍疾,待皇上转醒,定然要嘉奖贵妃。”
这话中的嘉奖二字无形之间被蒙上了一层灰暗的雾色,将男人与贵妃的神情笼罩其中,令人窥探不清真实的情绪。外头日头正高,被宫女扶着殿门的贵妃神思不属地望着前方,随即缓缓仰头看向太阳,光芒照耀下,她艳丽面庞更添加了几分姝色。可唯有她自己明白,那和煦日光没有一丝暖意,反而带着令人背脊一凉的寒意。
“娘娘?”宫女贴心的问候传到耳边,贵妃攥住她手掌的手指放松,红润的唇色微勾,“快些回宫吧,本宫夜间还要侍疾呢。”再看向远方时,她游移不定的目光已然坚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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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娆站在窗边,一阵微风吹拂,她凝视着门的方向,眼眸微眯。
一阵脚步声传来,院门嘎吱一声缓缓打开,她掀眸望去,只见来人穿着质朴的青色长衫,白净的脸上竟是大业将成的得意与张扬。
“萧砚之将死,你便能脱去临清王妃的身份了。”他隔窗含笑望着阿娆,眼中满是粘稠的占有欲与贪婪。他喜爱阿娆的美色,自见到阿娆第一面,他就知道,这个极美的女子最后必定落到他手中。
美人性烈又如何?他早晚有一天会驯服她,让她眼中只有自己一人,成为自己一人的禁脔。
“半月后,他被斩首示众,届时,本王会带你亲眼旁观。”
他缓缓逼近,脸上挂着势在必得的笑容,“本王要让你亲眼看着,他是如何人头落地,成为本王的手下败将,来日本王入主皇宫,本王会封你为本王最疼爱的贵妃。”
在阿娆面前,安平王从来不知何为收敛。又或者说,他从没有觉得阿娆有坏他大业的能力。
那股粘稠贪婪的目光背后,是对美人的蔑视与征服欲,仿若对待笼中雀一般的驯服欲。
阿娆没有说话,连目光也不曾往那处投上一分,整个人静静站在窗边,仿若一尊不会说话却脆弱的玉人。
安平王见状,心中再次涌起怒意,可见到阿娆的容貌,心中恼怒还未升起便被欲意逼退,转而是无尽的灼热。他一双黝黑的眼眸一瞬不瞬盯着阿娆,眼中满是势在必得的热意,“阿娆,你越是无视本王,本王就越想看看你日后在本王身下娇媚的模样。听闻你嫁给萧砚之却屡遭冷待,既然他毫无怜惜你之心,你又何必为他守贞呢?”
提到萧砚之,阿娆眸眼微动,那双剔透澄澈的水眸终于如安平王的愿落在了他身上,可随后说出来的话却让他脸色一僵。
“王爷学富五车,端方雅正,貌若潘安,天下少有人能与之比肩,本王妃爱慕临清王已久,便是他再如何冷待无视,本王妃心意始终不变,更不会移情于叛国鼠辈。”
“你!”安平王猛地攥紧拳头,目露凶光。
萧砚之,萧砚之!举国上下无人不晓萧砚之威名,可他偏要让所有人见萧砚之是如何背上叛国污名,人头落地的!拂袖离去,紧闭的院子再次恢复了死寂。
素白指尖拨弄着窗边花骨朵,阿娆回到了桌边,慢悠悠给自己倒了杯茶。
另一边,安平王怒气冲冲出了门,回到王府,他脸色阴沉派人唤来陶无。
“本王等不及半月,本王要萧砚之三日内人头落地!”
陶无坐在下首微微颔首,语气是一贯的吊儿郎当,“属下领命,只是王爷,如今皇帝病重,若是临清王被早早处置,朝臣会不会怀疑到您的身上?”
安平王冷哼一声,“本王从始至终只想为国为君处置叛党而已,为何会引人生疑?况且狗皇帝贪图享乐,如今卧倒病榻,本王处置了萧砚之算是为皇帝分忧,本王何错之有?”
他早已在城外几十里私养数万精锐,又与夷族合作,兵力强大;内有朝臣附和,身为皇帝信赖的臣子,他的名声比之萧砚之也不差,只要皇帝一倒,他自会选出一个替死鬼谋反,他则可以借着清君侧的名义堂而皇之带兵进京,顺利登基。
届时,那群酒囊饭袋自会尊他为皇。
闻言,陶无拱手奉承,“还是王爷有远见。”
安平王昵他一眼,“你是本王的人,待本王上位,自然会让你封官拜爵。”
陶无面露喜色,“那属下就静候王爷佳音!”
话音落,王府管家面色难看地走了进来,“王爷,不好了,郡主逃了。”
安平王猛地拍桌站起,“什么?不是让你迷昏了她送上马车?人怎么会逃?!”
管家唇瓣蠕动片刻,一把跪了下来,“郡主当日并无异常,老奴便,便不忍给郡主喂药···”
他是看着郡主长大的,虽然衷心于王爷,可若是让他给自小看到大的郡主喂药送去伺候蛮夷,他终究心有不忍,便只是打晕了人送上马车,可一刻前下面人传来消息,郡主不见了。
“废物!”安平王箭步上前,一巴掌扇在管家脸上,脸色阴沉可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是被她逃出去宣扬开来,本王的大业怎么办?!不行,派人去找,她敢跑,背后定然有人相助,本王不能坐以待毙!让宫里的人动手,本王要提前清君侧!”
“既然宁阳为了一己之私不愿意为大业献身,本王也不得不抛却血缘亲情处置了她了。”
话语中的蚀骨杀意叫堂上两人齐齐一颤,低着的头颅满是惧怕,“王爷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