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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咋样,认识新的朋友没?”

宋小草坐在院子里,看着胡好月躺在椅子上摇啊摇的。

“认识了,都不是啥好人吧!势利眼,瞧不起乡下人。”

胡好月看着夜空的星星回道。

“那……那什么办?”

“能怎么办?以后我做事又不靠她们,指不定以后都上赶着求我呢!”

胡好月语气散漫,不怎么在意的样子。

看着她这样,宋小草叹了一口气,“这城里人就是眼高手低的,看不上咱们就算了。”

她算是想开了。

“对了,我听有谅说把爱月送去光明小学,他这才多大啊!会不会太小了?”

“娘,你管这是干嘛?有谅哥出钱了,爱月去上学挺好的啊!我听说有钱人家的孩子三岁就开始学习了。”

“那也对,怪不得以前的地主家脑子就是好使。”

“以后你不就多出时间去找那些婶子唠嗑了嘛!”

宋小草一想,也是,爱月去上学了她时间确实多了出来,守月好带,一个人的就可以待在院子里玩一天。

“对了,你大哥要考试了,明天我想做一顿好吃的,让你大哥放松放松。”

“可以啊!娘,有钱吗?”

说着,她从摇摇椅上站了起来。

“有,有谅给我的钱都没花完。”

她笑得脸上的褶子都深了不少。

“对了,好不好明天叫你二哥一起来行了,一家人也好久没聚了。”

“行,娘,你说了算。”

胡好月肯定是听她娘的。

想到什么,她立马说,“明天你不用去,我叫有谅哥去,他骑自行车快点。”

可别让她娘累着了。

“行!那明早我就去买点面粉,做包子,还有饺子。”

宋小草一边盘算着做什么,一边准备明天的到来。

看着夜色似乎有些晚,他催促道:“行了,去睡觉吧!”

“行,那我走了。”

宋小草拍了拍围裙上的面星子,往东厢房瞥了眼:“守月那丫头怕是早滚到床里头了,你快去看看,别让他把被子蹬了。”

“好,我这就回去。”

胡好月应着往外走,院角的虫鸣正唱得欢,石板路上的青苔沾了夜露,走起来发滑。

路过书房时,窗纸上透出团昏黄的光晕,把罗有谅低头看书的影子拉得老长,连鼻梁上架着的圆框眼镜都看得分明。

“有谅哥,睡觉了。”

她抬手在窗棂上敲了两下,窗纸晃了晃,里头的影子猛地动了动。

罗有谅几乎是立刻就应了声,书页合上的轻响顺着晚风飘出来。

没等胡好月转身,书房门就吱呀开了,他手里还捏着那本书,封皮上的烫金字在月光下闪了闪。

“走吧。”

他关上门,动作快得带起阵风,吹得桌上的砚台盖咔嗒响了声。

走过来的时候,衣服带起点皂角的清苦气。

“嗯,娘说明天一家人聚聚,你骑车快,去通知大哥,二哥。”

“行,我晓得了。”

胡好月往东厢房走,发梢扫过耳根,有点痒。

身后传来关门的轻响,伴着他低低的应声,像把小石子投进了院里的静夜里。

窗纸刚泛出鱼肚白,罗有谅就醒了。

胡好月还蜷在被窝里,额前碎发被呼吸吹得轻轻颤动,像沾了晨露的蛛网。

他捏着衣襟慢慢坐起身,粗布褂子蹭过床单,发出细沙似的轻响。

指尖在她额角碰了碰,软得像团刚蒸好的白面,他俯身在那片温热上印下轻吻,惊得胡好月睫毛颤了颤,翻个身又沉沉睡去。

灶房里飘来玉米粥的香气时,罗有谅已经系好了长衫领口的盘扣。

宋小草正蹲在灶台前添柴,火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瓷碗里盛着刚腌好的萝卜条,红亮亮的泛着油光。

“快趁热喝,粥里卧了俩鸡蛋。”

她往他碗里舀了勺糖,红糖块在粥里慢慢化开,晕出片浅褐的云。

自行车支在院门口,车把上的铜铃被晨露打湿,泛着哑光。

罗有谅骑着车来到胡好家门前的巷子,正赶巧就见胡好家背着帆布挎包从巷口拐过来。

“二哥。”

“啊!”

“吓我一激灵!”

胡好家抬手拍了拍胸口,帆布挎包上的铜扣叮当作响,“你这大清早跟个影子似的。”

罗有谅脚踩着脚踏板,车链条咔嗒转了半圈:“下午五点,娘让回家吃饭,大家聚一聚。”

他说话时眼尾扫过胡好家挎包露出的半截书,纸页边角卷得像晒干的荷叶。

“知道了知道了,准到。”

胡好家挥挥手,刚要往巷外走,又扭头喊,“告诉娘别做太油,我最近犯烧心。”

罗有谅:“…………………………”

这是被二嫂喂得太好了?

车铃叮铃响了声,罗有谅已经蹬着车拐过了巷口。

晨光顺着屋檐淌下来,在他身后拉出道细长的影子,车轮碾过带着露水的土路,留下两道浅浅的辙痕,很快就被赶早集的人脚印盖了去。

“大哥,记得啊!下午五点。”

“行,我知道了。”

通知完胡好国后,他才骑着车去上课。

罗有谅把自行车往教学楼后的梧桐树下一靠,车锁咔嗒扣上时,预备铃正滚过操场。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钢笔,金属笔帽在掌心烙下点凉意,快步往教室走,布鞋踩过露水未干的水泥地,留下串浅淡的脚印。

刚踏上讲台旁的台阶,上课铃突然炸响,惊得檐下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

他迈进教室时,后排传来几声低低的笑,目光扫过课桌,就见自己的木质桌面上压着个浅粉色信封,边角裁得整整齐齐,还沾着片干花瓣。

手指捏着信封转了半圈,浆糊的甜香混着墨水味飘进鼻腔。

罗有谅拉开椅子坐下,晨光从他肩头斜切进来,在信纸上投下道清晰的影子。

拆开时信纸发出细微的窸窣声,娟秀的字迹爬满纸面,末尾画着颗歪歪扭扭的红心。

他笔尖悬在草稿纸上方片刻,墨珠在纸上洇开个小点儿。

想起胡好月可爱的样子,灯下她的睫毛投在眼下,像两把小扇子。

钢笔划过纸页,字迹沉稳如他本人,每个字都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你好。李微微同学,家有娇妻,给我育有一男半女,还请自重,请别破坏我的幸福。”

写完最后一个句号,罗有谅把信纸叠成方块,塞进原信封里。

下课的时候,前排的同学正低头翻书,他却忽然站起身,椅腿在地面划出道刺耳的声响。

李微微是隔壁专业的,听到有人说罗友谅找她,脸颊瞬间涨得通红。

看着罗友谅脚步很轻,皮鞋跟敲着地面,笃笃声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

在李微微攥紧衣角的瞬间,罗有谅把信封轻轻放在她桌角,指尖没碰到任何东西,只留下句低沉的“请收好”,转身便回了自己教室。

窗外的梧桐叶被风掀起,阳光漏下来落在他摊开的课本上,正好照在“修身”两个字上,墨色沉沉,像他眼底化不开的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