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会结束后,大家坐着车又回到学校,差不多是下午了。
罗有谅收拾书,准备回家,心里想着事,也没注意前面的路。
“哎呀!”
他抬头一看,吴芳倒在地上,他就站着看着,完全不搭把手,但是周围有人啊!
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对不起,是我想着今天学习的事情,没注意,你没事吧?”
吴芳心里郁闷,我是没事,你倒是来扶我一把啊!
一旁的杨小红立马跳出来说,“罗同学,你就不能扶她起来吗?人可是你撞的。”
罗有谅思考片刻,有些犹豫,想了想说道:“我有老婆了,这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的怕是不太好,这样吧!我找个人扶你起来。”
说着,倒也真的从路上叫来了一个青年,“哎!同学,这位女同学不小心摔倒了,麻烦你扶一下,我可是有家室的人了,不太好出手。”
正准备去打饭的男人一听,看了一眼吴芳,哎呦!长得也还行,这可是机缘,他还没婆娘呢!
心里揣着小心思,他立马就答应了,“同学,大家都是一个学校的,互相帮助是应该的,我这就来。”
吴芳看着他笑得龅牙齿都露了出,心里一阵恶心,哪里还等着人扶,自己直接站了起来。
“不用,我好着呢!多谢同学好意,你忙,你去忙,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头也不回的脚底抹油跑了。
一旁的罗有谅脸上露出一丝凉意,但是嘴角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容。
“她好了,同学不用麻烦了。”
男人一阵失望的走了。
杨小红看着吴芳几乎是踉跄着冲出去的背影,心里像被猫爪挠了似的发急。
她扭头瞪了眼罗有谅那副假模假样的笑脸,恨得牙根直痒痒,踩着布鞋的后跟在地面碾出半道白痕,转身就往吴芳跑的方向追。
午后的阳光把教学楼的影子拉得老长,吴芳的蓝布裙角扫过路边的冬青丛,带起一串细碎的叶子簌簌响。
杨小红攥着书包带子往前冲,布鞋在水泥地上磕出噔噔的响,远远看见吴芳扶着走廊的红砖墙停下来,肩膀一抽一抽的,像是在哭。
“吴芳!你等等!”
杨小红喘着气追上去,手里的搪瓷饭盒撞在栏杆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她跑到近前才发现,吴芳根本没哭,只是死死咬着下唇,指节因为攥得太紧,在砖墙上掐出几个白印子,眼眶红得像浸了血。
“那姓罗的就是个神经病!”
杨小红把饭盒往窗台上一墩,热乎气混着韭菜盒子的香味冒出来,“他当自己是谁?皇帝老子吗?碰一下女同学能掉块肉?还找那么个歪瓜裂枣来恶心人,我看他就是故意的!”
吴芳猛地转过身,睫毛上还沾着点灰,大概是刚才自己爬起来时蹭的。
她盯着走廊尽头那棵老槐树,声音发颤却带着股狠劲:“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丑的男人,刚才那龅牙笑起来的时候,我恨不得拿鞋底子抽他脸。”
杨小红嘴角一抽。
“可不是嘛!”
伸手替她拍掉裙摆上的土,指尖触到一块潮乎乎的地方,才发现她膝盖在刚才摔倒时磕出了血,渗到蓝布裤子上,洇出朵暗褐色的花。
“你看你这膝盖!都出血了还跑这么快,赶紧跟我去医务室!”
吴芳低头瞥了眼裤子,忽然嗤笑一声,笑声里带着点哭腔:“去什么医务室?你是没看见那龅牙的眼神,黏糊糊的跟苍蝇似的,好像我是什么摆在案板上的肉,罗有谅就是故意的,他明知道那小子没安好心!”
杨小红顺着她的目光往楼下看,罗有谅已经收拾好书本往校门口走了,白衬衫的后襟被风掀起一角,步履慢悠悠的,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她忽然想起在图书馆,罗有谅帮系里的女老师搬书时,手指戳到人家手背上了,露出十分避嫌的样子。
“他就是一个怪人!”
杨小红气得往栏杆上捶了一拳,“知道你性子软,故意拿这套说辞拿捏你。我看他那‘有家室’的说辞就是借口,真要是避嫌,刚才就该离你远点,把你弄摔在地上还说风凉话!”
方才那龅牙男搓着手靠近时,吴芳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那股子黏在身上的眼神,比夏天的蚊子还让人起鸡皮疙瘩。
她这辈子都没那么狼狈过,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摔在地上,还要被两个男人像耍猴似的打量。
“你说他是不是看不上我?”
杨小红呆愣住了,要她说实话?
说了她又不高兴了。
“人家可是京城人,能看上我们这小县城来的?我觉得那是不可能的,山鸡怎么能配凤凰呢……”
杨小红这话像淬了冰的针,扎得吴芳耳膜嗡嗡响。
她攥着衣角的手指猛地收紧,蓝布裙上的褶皱被捏成一道道僵硬的棱,
方才被龅牙男搅起的恶心还没散,此刻又被这\"山鸡配凤凰\"的话堵得心口发闷。
\"你说谁山鸡?\"
吴芳的声音发颤,眼眶却烧得滚烫。她望着杨小红那张还带着点天真的脸,忽然觉得方才同仇敌忾的热乎劲全凉透了,像被泼了盆井水。
杨小红这才惊觉失言,手里的韭菜盒子\"啪嗒\"掉在地上,油星溅在白球鞋上。
\"我不是那意思...\"
她慌忙摆手,可话一出口就变了味,\"我是说...人家京城来的,家里条件摆在那儿...\"
\"条件好就高人一等?\"
吴芳猛地拔高声音,教学楼的回声把这质问撞得支离破碎。
她想起刚入学时,罗有谅在课堂上念作文时那副温和模样,心里的那点想法如野草生长。
杨小红还在那儿嗫嚅着解释,吴芳却听不清了。
耳朵里全是自己突突的心跳,像要撞破喉咙冲出来。
她猛地转身,布鞋在地上擦出半尺长的白痕,书包带子甩得啪作响,径直往女生宿舍楼跑。
楼道里的光线暗下来,她攥着楼梯扶手往上冲,木栏杆被掌心的汗浸得发潮。
二楼宿舍的门虚掩着,她一脚踹开,扑到自己床沿,把脸埋进带着皂角味的枕头里。
方才没掉的眼泪此刻全涌了上来,不是委屈,是气的。
气罗有谅的虚伪,气那龅牙的轻佻,更气杨小红那句扎心的实话。
窗外的风吹进来,掀起桌上的课本,哗啦啦翻到夹着县城樱花照片的那一页。
吴芳咬着枕头闷哼一声,抓起枕边的搪瓷缸子往墙上砸,\"哐当\"一声脆响起,\"我偏要配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