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好国进入复习状态,关妙妙还是要去工作的。
而罗有谅最近忙得很,一斤的启动资金似乎有些不够用了。
“谅哥,还差十万。”
一斤推了推眼镜,看着手里的账本。
“多久要?”
“三月一号。”
“行,我知道了。”
罗有谅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天色已晚,想着最近都没怎么跟好月说话,他得回去哄哄她。
暮色如墨,将烤鸭店的暖光浸染成浓稠的琥珀色。
罗有谅接过油纸包裹的烤鸭,油渍在纸上晕开不规则的圈,混着芝麻香的热气扑在他绷紧的下颌。
转角处梧桐树影婆娑,白笑笑就蜷在那里,像片被雨打蔫的枯叶,廉价的米色风衣沾满泥点,发根油腻地黏在苍白的额头上。
这大晚上的,遇上她准没好事。
他本能地别开眼,皮鞋在青石板路上敲出急促的节奏。
“罗有谅。”
白笑笑的尾音像被掐住脖子的夜莺。
他顿住,靴跟碾过一粒石子,发出细碎的脆响。
白笑笑已经踉跄着扑过来,指甲缝里还嵌着泥土,在暮色中泛着诡异的青灰。
“我考上了。”
她的声音带着病态的亢奋,睫毛上沾着晶亮的东西,不知是泪还是霜。
罗有谅垂眸打量这个曾经有些熟悉的女人,锁骨在松垮的衣领下突兀地支棱着,眼下乌青深得能滴出墨来,脖颈处还蜿蜒着几道暗红抓痕。
他喉结动了动,吐出轻飘飘的“恭喜”,尾音被穿堂风卷着,消散在霓虹灯牌的光影里。
“萧阳没考上。”
白笑笑突然逼近,腐坏的口气混着廉价香水味扑面而来。
罗有谅后退半步,与她保持距离。
他看着她扭曲的嘴角,有些好奇。
“哦!阳哥没考上啊!”
罗有谅勾起嘴角,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烤鸭包装纸,沙沙的声响像某种警告,“今年好好复习,没准能考上的。”
他侧身要走,却被白笑笑拽住袖口,指甲深深掐进棉布纤维。
“你能借我点钱吗?”
这句话让罗有谅彻底笑出声。
他扯回衣袖,笑声混着街边馄饨摊的蒸汽,在寒夜里凝成细小的白雾。
“没钱,你知道的,”他摊开手,掌心的纹路被路灯照得惨白,“我两个孩子,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哪来的钱?”
白笑笑突然跪坐在地,枯叶在她膝下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我孩子死了,你借我点钱行吗?我以后一定还你。”
她仰头嘶吼,发丝凌乱地糊在脸上,瞳孔里跳动着疯狂的火苗。
罗有谅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突然觉得她场荒谬,可笑。
“你孩子死了关我什么事?”
他蹲下身,指尖几乎要戳到她颤抖的鼻尖,“再说了,他不是有爸爸吗?”
罗有谅嘴角带着冷冷的笑意,“你不找他爸,找我这个不相干的人?你脑子这里有问题。”
罗有谅起身时,白笑笑突然抓住他的裤脚。
寒风卷起她散落的头发,缠住他的脚踝,像无数细弱的手臂在哀求。
他低头看着那张扭曲的脸,突然想起什么,“你们都这样了还不离婚?”
“不能离婚。”
白笑笑这句话似乎藏着秘密,但是罗有谅不想知道,也不在意。
“放开。”
他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白笑笑却突然瘫软在地,呜咽声混着街边小贩的吆喝,碎成不成调的哭腔。
罗有谅转身离开,皮鞋踩过满地落叶,发出连绵不绝的脆响。
他罗有谅是个什么样的人难道她不知道?
还以为自己特殊?
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天大的机缘让她重生,就不知道好好珍惜。
门推开时发出轻微的“咔嗒”声,罗有谅侧身挤进屋,通道里的冷风裹着烤鸭香瞬间被暖黄的灯光揉碎。
胡好月蜷在藤编椅上,鹅黄色毛毯滑到腰际,她正在看画本子。
“怎么还不睡?”
罗有谅弯腰抽走画本子。
胡好月仰起头,发梢蹭过他垂落的指尖。
当烤鸭油纸在木桌上铺开,琥珀色的油光映亮她骤然睁大的杏眼,像是被春风吹醒的月牙泉,漾起粼粼波光。
“有谅哥,你买烤鸭了?”
她的声音带着小孩子一样的雀跃,指甲轻轻划开油纸,酥脆的鸭皮“簌簌”落下碎屑。
罗有谅解下围巾,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心里一阵欢喜。
床榻上传来窸窣响动,罗守月支着藕节似的胳膊撑起身子,粉色睡袋滑落肩头,露出蓬乱的卷发。
一岁的小姑娘揉着惺忪睡眼,乌黑的瞳孔倒映着油亮的鸭腿,像两汪盛满星光的深潭。
“吃……吃……妈妈……”
她含糊不清地嘟囔,肉乎乎的小手在空中乱抓,口水顺着嘴角滴在睡裙上。
胡好月捏着鸭腿的手指微微发颤,油香在齿间爆开的诱惑与女儿渴望的眼神来回拉扯。
最终她轻叹一声,将鸭腿掰成两段,肥美的油脂在掌纹里蜿蜒成溪。
“守月,小孩子晚上吃太多不好,”她用纸巾仔细擦拭女儿油乎乎的嘴角,“以后可不能吃了。”
罗有谅倚在门框上,看着胡好月心痛的表情,觉得有些好笑。
罗守月啃着鸭腿,腮帮子鼓得像小仓鼠,睫毛上还沾着没擦净的泪花。
他走过去,指尖轻轻拂过胡好月发顶。
突然他想起今天白笑笑扭曲的面容。
窗外的风又起了,吹得窗户纸微微作响。
罗有谅关紧窗户,隔绝了寒夜的喧嚣。
烤鸭香在屋里盘旋,与胡好月发丝的香气、女儿身上的奶香缠作一团,格外温馨。
白笑笑还是去找萧阳了,萧阳喝得烂醉如泥,眼神有些飘忽,再也没有以前的意气风发。
“滚,你个扫把星,娶了你,劳资就从来没有遇上一件好事过。”
萧阳的话早就让她麻木。
“给我点钱,孩子没了,我需要钱去处理她的后事。”
萧阳嘴角微微上扬,“死了?我就说救不活了,你还非得送去医院?”
看着他无情的样子,白笑笑心里难受,“她也是你的孩子,你要是不给钱,我就去报社登记。”
萧阳一听,神情一愣,随后阴沉着脸,拿了十块钱给她。
“不够,我要150块钱。”
萧阳手一顿,随后不知想什么,倒也真给她拿了150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