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好读哪个专业了?”
罗老爷子喝完最后一口汤,抬眼看他。
罗有谅点了点头,平静说道:“学理科。”
“你自己有主见就好。”
夜里的黄灯透过雕花窗户,在红木餐桌上投下斑驳光影。
胡好月端起青瓷茶盏,浅啜一口碧螺春,袅袅茶香萦绕鼻尖,却驱不散心头的疑云。
她的目光紧锁着正在收拾碗筷的张婶,对方低垂的眉眼间,藏着几分不自然的局促。
张婶佝偻着背,动作略显僵硬。
她将骨瓷碗叠放在托盘上时,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胡好月注意到,那双手虎口处新添了道浅浅的划痕,暗红色的痂结在粗糙的皮肤上,与往常的整洁模样大相径庭。
“婶子,最近我听奶奶说她老是丢东西,你在这家里有没有看到呢?”
胡好月语调轻柔,尾音却似藏着钩子。
她放下茶盏,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餐厅里格外清晰。
张婶的手猛然一顿,瓷碗险些从指间滑落。
她慌忙稳住碗碟,干笑两声,“没有,可能是老太太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放错地方了也说不定。”
说话间,她始终不敢直视胡好月的眼睛,眼角余光却不时瞟向墙角的老式座钟,喉结不自然地滚动着。
胡好月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目光如炬地盯着张婶头顶那团愈发浓郁的黑气。
那团黑雾似活物般翻涌,丝丝缕缕缠绕在张婶的发间,透着诡异的压迫感。
她心里暗自思量,寻常人身上怎会有这般浓重的邪气?定是做了亏心事。
“哦!这样啊!”
胡好月拖长尾音,起身走到张婶身旁,看似不经意地扫过她的围裙口袋。
一抹熟悉的衣角若隐若现,那花纹与奶奶丢失的锦帕一模一样。
她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维持着得体的微笑,“婶子最近操劳了,要是累着了就跟我说。”
张婶后退半步,围裙下的手不自觉地捂住口袋,强装镇定道:“不累不累,这都是我分内的事。”
她匆匆收拾完碗筷,转身时脚步慌乱,险些撞上餐桌。
胡好月站在原地,看着张婶仓皇离去的背影,眼底寒意渐浓。
她抬手轻抚腕间的玉镯,冰凉的触感让她愈发清醒。
“真把人当傻子?”
奶奶估计也是有所察觉,没出声,估计也是有心想帮助这个女人。
但是人心都是贪婪的,得到了就想要得更多,并不会满足。
夜幕降临,月光如水洒进庭院。
胡好月倚在窗边,望着张婶房间透出的微弱灯光,思绪万千。
夜风轻拂,带着几分凉意。
她转身走向床,看着爬在床上的罗守月,如今守月也快会走路了,这当初请来照顾守月的张婶是时候该送走了。
晨光从窗棂斜射进来,在两人对峙的身影间切割出锋利的明暗线。
胡好月的指尖像铁钳般扣住张婶布满老茧的右手腕,微凉的触感里带着不容挣脱的力道。
张婶脖颈暴起青筋,浑浊的眼球布满血丝,被拽住的手腕徒劳地挣扎,围裙口袋里的锦帕又滑落出半截,绣着并蒂莲的边角在空气中轻轻颤动。
“我没偷,是我捡的。”
“我没说你偷,你倒是回答得快,心里有鬼吧?还是说,这是你拿的?”
胡好月俯身逼近,鼻尖几乎要贴上对方躲闪的面庞。
她垂落的发丝扫过张婶涨红的脸颊,眼尾挑起的弧度裹着淬毒般的冷意。
晨光在她瞳孔里碎成点点寒芒,将张婶眼底的惊惶照得无所遁形。
“我没拿,你别乱说!”
张婶突然爆发出尖锐的嘶吼,枯瘦的左手狠狠推搡过来。
胡好月早有防备,侧身避开这力道,顺势将人往墙上一抵。
老式墙纸被蹭出褶皱,灰扑扑的墙灰簌簌落在张婶肩头,像极了她头顶那团翻涌的黑雾。
“捡的?”
胡好月嗤笑出声,染着蔻丹的指尖勾起锦帕一角,“奶奶房里丢的东西,倒正巧掉进你口袋?”
她故意将锦帕抖开,金线绣的莲花在阳光下流光溢彩,“这帕子是苏绣大师的手笔,你捡东西还专挑金贵的?”
话音未落,张婶突然低头咬向她的手腕。
胡好月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猛地后撤半步,却始终没松开攥着对方手腕的手。
她望着张婶扭曲的面孔,忽然觉得可笑,这张平日里堆满讨好笑容的脸,此刻因恐惧与愤怒而狰狞变形。
眼角的皱纹里渗出冷汗,活像被戳破伪装的跳梁小丑。
“挣扎得越凶,越像做贼心虚。”
她慢条斯理掏出手帕擦拭手上的口水,唇角勾起的弧度充满嘲讽,“不如现在跟我去见爷爷,让他评评理?”
听到“罗老爷子”四个字,张婶蜡黄的脸瞬间变得青白,喉间发出压抑的呜咽,膝盖微微发软几乎要跪下去。
她死死抠住墙面剥落的墙皮,指尖深深陷进石膏裂缝里,仿佛这样就能抓住最后一丝救命稻草。
“别...别告诉老爷子...”
她的声音抖得像秋风中的枯叶,往日刻意压低的粗嗓门此刻破成尖锐的颤音。
胡好月冷眼瞧着这副丑态,忽然觉得连对峙都失了趣味。
晨光穿过雕花窗户,在张婶佝偻的背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倒与她头顶那团黑雾相映成趣。
她松开对方手腕,嫌恶地甩了甩手,锦帕轻飘飘落在张婶脚边,金线莲花沾着灰,像是被踩进泥里的尊严。
罗老爷子的形象在她脑海中浮现。
平日里他总端坐在书房檀木太师椅上,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像把锋利的手术刀,能将人剖开来细细检视。
即便笑着说话,眼角的皱纹里都藏着不怒自威的压迫感,连最得宠的小孙子在他面前都要敛去三分娇气。
“现在去,还是我叫人来?”
胡好月漫不经心地转着腕间玉镯,冰凉的触感与张婶额头滴落的热汗形成诡异的对比。
张婶不能留了,要么死,要么离开大院,离开罗家。
而她头顶上的黑气变成了血雾,这样只会带来血光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