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妇没事,就是有些累了,等收拾好,就可以转移病房了。”
“谢谢医生。”
罗有谅的心才微微松了一口气,随后才正眼看了一眼自己闺女。
盯了半天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闭着眼睛,皮肤有些邹邹的。
“名字想好了吗?”
宋小草抱着孩子问他。
“罗守月。”
罗有谅目光沉沉的说着。
过了二十分钟,胡好月转到生产完的休养室,罗有谅直接给她安排的单间室。
一旁的孩子单独准备了一个婴儿车,是手艺老道的木匠以前给罗爱月做的,这不,罗守月直接就用上了。
“唉!我说,你这次要是再生不出带把的来,我老王家可不能要你了。”
医院的走廊上传来一个妇人尖酸刻薄的声音。
“娘,这次我一定能生出来。”
女人语气带着卑微还有害怕。
路过胡好月房间的时候,脸上露出羡慕。
“看啥看?你能跟人家一样?你就是贱命,看再多也没用。”
妇人的声音充满了嘲讽。
宋小草眉头一皱,朝门口看去,一个穿着补巴衣服的女人大着肚子站在门口。
站起身就走到门口,“碰!”的把门关上了。
“一点素质都没有,没看到那墙上贴着安静两个字吗?”
吵到她闺女休息了都。
“呸!有什么了不起的,活该生赔钱货。”
门外面的那个婆子朝着宋小草关门的门口呸了一口。
罗有谅送鸡汤来的时候,正巧看见那个裹着褪色蓝布头巾的婆子叉腰站在走廊尽头,臃肿的身躯把身后瑟瑟发抖的孕妇挡得严严实实。
孕妇隆起的腹部坠得极低,青灰色的布衫在晚风里轻轻摇晃,像是挂在枯树上的破麻袋。
“有谅哥,守月吃奶厉害着,你做点吃的哪够?”
胡好月坐在病床上抱怨着,看着碗里都是些下奶的食物,特别是花生蹄花汤,那蹄花才七八个,都不够她吃的。
罗有谅看着她抱怨都好看的脸,无奈一笑,“吃多了不好。下次给你做点青菜,光吃肉不好。”
“我这下奶呢!不吃肉守月哪有奶?下午做,不做我不搭理你了。”
“行行,我做,你别气,生孩子可不能有气。”
罗有谅语气温柔的说道。
到了中午,他拎着保温桶往水房走时,不锈钢桶沿还凝着水珠。
拐角处飘来一股若有若无的廉价雪花膏味,混着消毒水的气息格外突兀。
他抬眼就看见那个穿藏青色布衫的女人,枯瘦的手指正抠着墙皮,指甲缝里嵌着暗红泥垢。
女人听到脚步声猛地回头,凹陷的眼窝里盛着惊惶,像只被踩了尾巴的野猫。
她盯着罗有谅胸前挂着的保温桶,干裂的嘴唇动了动,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
罗有谅注意到她袖口露出的皮肤,青一块紫一块的淤痕在褶皱里若隐若现,和胡好月腕间戴着的翡翠镯子形成刺目对比。
\"李秀梅!\"
护士尖锐的喊声刺破走廊的寂静。
女人浑身一抖,转身时布鞋在瓷砖上打滑,臃肿的腹部让她行动笨拙得像只企鹅。
罗有谅看着她慌忙逃窜的背影,发现她后颈有道新鲜的抓痕,血痂混着头发黏在粗糙的衣领上。
水房的热水哗啦啦灌进保温桶,罗有谅却总想起女人临走前那一眼。
她佝偻的脊梁弯成怪异的弧度,碎花头巾歪斜地搭在头上,露出灰白的发根。
最让他不安的是那双眼睛,浑浊的瞳孔里浮着某种炽热的渴望,像溺水者盯着岸边的浮木。
回到病房时,胡好月正把蹄花汤喝得见了底,嘴角沾着乳白的汤汁。
\"就知道惦记着肉。\"
罗有谅笑着抽出帕子替她擦拭,余光瞥见窗外又闪过藏青色衣角。
那个叫李秀梅的女人躲在墙角后面,只露出半张蜡黄的脸,目光直直盯着胡好月怀里的罗守月。
\"有谅哥,你看什么呢?\"
胡好月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走廊里却只剩空荡荡的座椅。
罗有谅摇摇头,把保温桶里温热的小米粥倒进碗里,瓷勺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
傍晚给胡好月送晚餐时,罗有谅在楼梯间又撞见了李秀梅。
她倚着斑驳的水泥墙,正用生锈的指甲往肚子上划着什么。
听见脚步声,她猛地把衣角往下拽,却晚了一步。
罗有谅清楚看见她肚皮上歪歪扭扭刻着的\"男\"字,新鲜的伤口渗着血珠,在昏暗的光线下狰狞可怖。
\"真他妈晦气!\"
罗有谅脸色阴冷,这他妈的一个埋汰玩意也不知是不是脑子有病。
夜幕像浸透墨汁的棉絮压在窗棂上,胡好月房间的夜灯在地面投下暖黄光晕。
突然,\"笃笃笃\"的敲门声惊得婴儿床里的罗守月小手一颤,声音起初克制,随后越来越急,带着某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拗。
宋小草攥紧了床头的保温杯,滚烫的茶水在杯壁映出她紧绷的侧脸。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争执,李秀梅带着哭腔的声音混着男人粗粝的咒骂:\"生不出儿子还想躲?王家的种不能烂在肚子里!\"
踢踹门板的闷响震得墙灰簌簌掉落,宋小草心里有些紧张,但是没开门去看。
\"这里是医院!安静点!\"
护士尖锐的呵斥划破走廊,紧接着是皮鞋急促的脚步声。
\"再闹事就叫保安!\"
医生威严的声音让砸门声戛然而止,短暂的寂静后,李秀梅突然爆发出凄厉的哭喊:\"为什么生的是女儿......我要儿子啊......\"
那声音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撕裂出来,带着绝望的回音,在空荡荡的走廊上久久盘旋。
晨光透过医院斑驳的玻璃窗,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影。
宋小草一边絮叨昨夜的事情给罗有谅听,一边将洗净的婴儿衣物往包袱里塞,动作利落地仿佛要把昨夜的晦气都揉进去。
罗有谅倚在门边听着,晨曦勾勒出他紧绷的下颌线,手里的保温桶随着话语声微微晃动。
\"那些老脑筋,就跟茅坑里的石头似的。\"
宋小草突然用力扯紧包袱结,布绳勒得指节发白,\"要我说,闺女比什么带把的都金贵。\"
她转身时,银发在晨光中闪了闪,眼底的怒气却还未消散。
想到家里的两个小崽子,她的神色柔和了些,只是想起胡安全时,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你爹在家听话的吧?算了,你别说了,我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说罢挎起包袱,风风火火地往门外走去,衣角带起一阵干脆的声响。
她得回去煲汤给好月送来补补,炖两只老母鸡吧!她怕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