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柔听到李洁的话,心里松了一口气,总算把话题岔开了。她赶紧点头应道:“好啊,晚上我一定去。”
李洁搓着冻红的鼻尖,忽然指着窗台上趴着的追风笑出声:“你这俩狗崽子倒养得肥嘟嘟的,感觉都快赶上它的父母了。”
姜柔弯腰给彩虹顺毛,指尖蹭过它脖颈处的绒毛,故意用玩笑语气带过:“可不嘛,每天跟着我在雪地里疯跑,吃得多睡得香。对了,晚上去食堂……它们能跟着去吗?”
“狗哪能进食堂?”李洁挑眉,忽然压低声音凑近,“不过你要是怕黑,我帮你看着点?反正王干事今晚要去镇上拉年货,没人查岗。”
姜柔心头一跳,想起上次差点露馅的自热火锅,忙摆手:“不用不用,我……我就是怕它们乱跑丢了。”
“放心吧,靠山屯周围就这么大地方,还能让狼叼了去?”李洁抓起炕上的棉手套往手上套,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了,你说的那甜菜根甜水……真能教我做?”
姜柔指尖顿在彩虹的项圈上,喉间泛起苦笑。她总不能说这是后世的碳酸饮料,只能硬着头皮胡诌:“等开春吧,现在供销社甜菜根早卖光了。”
“行!”李洁倒是爽快,推开门时寒风卷着雪粒子灌进来,她裹紧棉袄冲姜柔晃了晃拳头,“今晚七点,别迟到啊!”
夜幕降临时,姜柔往棉袄里塞了块压缩饼干,又往裤兜揣了枚手电筒。
追风蹭着她膝盖呜咽,彩虹则叼着她的围巾甩来甩去。
“乖,在家待着。”她蹲下身戳了戳追风的脑门,“回来给你们带骨头渣子。”
路过灶台时,她忽然想起什么,转身从碗柜最底层摸出个铁皮盒——里面是前几日用随身空间里的奶粉兑的奶糖,特意掰碎了混着苞米面揉成窝头,哄得两条狗直摇尾巴。
大食堂离她所住的泥草房不远,姜柔不大一会儿就到了。
姜柔到的时候,里面已经挤满了人。
煤油灯加一盏掉电灯把整个屋子照得通亮,空气中弥漫着烟草和人体混合的热气。
“姜柔!这边!“李洁在人群中向她招手。
姜柔挤过去,发现李洁身边还坐着几个女知青和村里的姑娘们。
“你可算来了,”李洁拉着她坐下,“马上就要开始了。”
此时的大食堂内,众人要么在聊天要么在下棋。
不一会儿随着一道铜锣声响起,大队长李强走上临时搭建的舞台,简单讲了几句新年祝福的话,然后宣布表演开始。
首先上场的是村里的几个年轻人,他们表演了一段快板,虽然技巧不算纯熟,但胜在热情洋溢,引得台下阵阵笑声和掌声。
随后是这个时代而产生的样板戏!
样板戏的锣鼓声撞得煤油灯直晃,饰演李玉和的青年一开口,台下顿时静了静——他嗓子带着浓重的东北口音,“临行喝妈一碗酒”愣是唱出了二人转的婉转腔调,惹得后排老头们直拍大腿叫好。
“哎哎,你看他腰带系歪了!”李洁用瓜子壳戳姜柔手背,“昨儿我还见他在井台边跟小翠姑娘递手帕呢,哪像个革命战士!”
周围几个姑娘捂着嘴笑,前排抽烟的男知青回头嘘了一声。
接下来还有智取威虎山和相声。
这个年代能够娱乐的活动很少,因此时间过的很快。
转眼就来到晚上九点钟了,几个节目也全部结束了。
实话实说,经历过后世信息大爆炸,姜柔对于这些节目并没有多大感觉,但也全程都待在了大食堂里,将所有的节目都看完了。
当做打发时间了。
隔天上午,寒风吹得屯里光秃秃的白桦树直哆嗦,姜柔裹紧棉袄走出知青宿舍脚下,踩着冻得梆硬的雪地“咯吱咯吱”作响。
路过供销社时,她忽然想起还缺写春联的文房四宝,便跺了跺冻得发麻的脚尖推开了木门。
“叮当——”门框上的铜铃晃得直打颤,柜台后歪着脑袋打瞌睡的李春花被惊醒了。
女人揉着惺忪睡眼打了个哈欠:“哟是小姜知青啊,这大冷天的咋还来啦?”
姜柔跺着脚往里缩了缩,从棉袄兜里掏出被体温焐得软乎乎的工业券:“春花姐,我想买几张写春联的红纸。”她朝柜台里探着脖子张望,却发现货架上空空荡荡只剩半桶煤油。
李春花打了个激灵,趿拉着棉拖鞋从柜台下拽出摞得东倒西歪的红纸:“就剩这几张咯,要几张?”姜柔数了三张攥在手心,又犹豫着问:“春花姐,屯里没毛笔和墨水吗?“
“毛笔?墨水?”李春花嗤地笑出声,露出两颗虎牙晃得老远:“咱屯里早不兴那玩意儿咯,家家户户都使铅笔!”
见姜柔皱起眉头,她忽然压低嗓子神秘兮兮地说:“不过你要是真想写春联,找张会计准没错!”
姜柔眼睛瞬间亮得像两颗黑葡萄:“张会计会写毛笔字?”
李春花凑近了左右张望,嗓音压得跟蚊子哼似的:“可别乱说,张会计念过私塾,毛笔字写得龙飞凤舞!不过……”
她忽然挑起眉毛眨眨眼,“他这人脾气拗得很,去得带点‘进门礼’。”
“带啥?”姜柔攥着红纸的手不自觉攥紧。
“烟或者酒!”李春花挑着眉,“要是能弄瓶二锅头,保准把您当姑奶奶供着!”
姜柔下乡时买的烟还有几包,至于酒还真没有
刚迈出供销社,姜柔就被迎面而来的李书记喊住了。
老汉正蹲在大队部门口抽烟,烟雾绕着他花白的胡子打转:“小姜!有个找你的主儿在大队部等着,说是你亲戚!”
姜柔脚下一顿,心里咯噔一下。
她还有来北大荒找自己的亲戚?
不对,没准还真有一个!
那个她突然冒出来的舅舅,她在回的信里说过。
没想到对方真的来了。
姜柔攥着红纸的手指微微发紧,供销社木门在身后“吱呀”一声合上。
李书记烟袋锅里飘出的青雾被北风撕成碎片,她盯着老汉冻出裂口的耳廓,听见自己声音发飘:“李书记,那位亲戚...是不是姓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