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飞扬又顿住了脚步,只听背后响起了霍老太太的声音。
“我也不是要劝你和怀瑾在一起。作为一个母亲,我不愿意看他孤苦一人。过去的那些年,他一直不相信你死了,一直在到处找你,他拒绝了所有示好的女人。”
“他比他的父亲幸运,没遇到身不由己的事情,可以始终凭心而活。”
“再考虑一下他可以吗?不要对他有偏见,想不起过去,那就重新去认识他这个人,重新创造属于你们的回忆。”
“他是一个好父亲。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他还会是一个好丈夫。”
霍老太太的声音带着几分颤音,周飞扬听得不是滋味。
躲在不远处的霍怀瑾也是鼻尖酸酸的,他的母亲一直都是清高自傲的,内核极其强大,从来没见过她用这种卑微的语气和人说话。
想来这些年真的让她操碎了心。
他其实一直都觉得父母感情怪怪的,原来这其中竟有这样的原因。
母亲从来没有提起过,那些过去的苦难她从来没对人诉说过。
霍怀瑾没有勇气出现,待她们都离开后,他才从树下慢慢走出来。
林晚晚虽说不怕亲奶奶和亲妈打起来,但还是忍不住一直往外面看,陆老太太看她这样,只觉得好笑,“要是实在不放心,就去看看。”
“我还是不去了,我不想给她们压力。”
不用想也知道奶奶要和她聊什么。
她还是坚持之前的想法,亲妈过去那些年已经过得很苦了,她想要她自由一些,随心而活。
“怪不得你招人喜欢呢,你这小丫头也是个小滑头。”
林晚晚鼓了鼓腮帮子,“奶奶,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词。”
“怎么不好了,就是在夸你呢。”
周飞扬最先回来了,她面色看不出什么异常,但林晚晚觉得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妈,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周飞扬有些不解地看着林晚晚。
陆老太太默默别开头,她什么都没看见,也没什么都没说过。
“我觉得你脸色有点不好。”林晚晚胡扯一通。
“我没事。”
“来,二宝想你了,你给抱一抱。”
林晚晚将怀中的二宝塞到了她的怀中,周飞扬有些冷硬的脸一下子就柔和起来,抱着软乎乎的小家伙掂了掂,“这几天好像长点肉了。”
“二宝比大宝重一斤了。”生下来的时候两人差不多,这下子已经开始慢慢拉开差距了。
主要是大宝奶量一般,每天算下来都比弟弟少喝半瓶。
“都长得挺好的。”现在哪里看得出是早产的,跟正常出生的没多大区别了。
又过了一会,霍怀瑾也回来了,他神色也不怎么样。
林晚晚眼观鼻,鼻观心,同样把大宝往他怀中一塞,“爸,你抱一会,我要出去外面玩一会,抱不动了。”
霍怀瑾笑意温和,“嗯,我来吧,你去玩会。”
林晚晚走后,陆老太太也找了个理由出去了,客厅里一时间就只剩下他们俩人。
霍怀瑾也看出来了,这是闺女专门给他们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霍怀瑾主动开口,“阿虞,你和我妈的谈话我都听到了。”
“没脸没皮,偷听别人讲话。”
霍怀瑾摸了摸鼻子,“我这不是怕你们打起来嘛,一个是我的母亲,一个是我的爱人,你们对我都很重要。”
周飞扬嗤笑一声,“不会。”
“我很感谢周堇女士的成全,如果不是她的大义,我和我的大哥也不可能在一个健全的家庭里长大。”
“如果不是她的善举,我不可能再与你相聚。”
“她成全了霍家两代人,可却委屈了自己一辈子,我真的挺难受的。”
周飞扬轻扯了一下嘴角,“她并不需要任何人的感谢,她只是随了自己的心。”
霍怀瑾碰了一鼻子灰,“我知道说这些话一点意义都没有,但我还是想说。”
“嗯。”
“阿虞,我还想再问你一遍,可否再给我一个机会,我除了想做晚晚的父亲,我还想做你的丈夫,我要我们一家子幸福美满,我很贪心,我想要有妻有女。”
“分别那年,我们都还很年轻,连张正经的结婚证都没有。如今我们都年过半百的人了,未来不知道还有多少年,我真的很想和你携手一起走下去。”
周飞扬说不动容是假的,可是如今一切都变了,他们都不再是曾经懵懂无知的少年少女了。
霍怀瑾继续道:“我们错过了晚晚的成长,但我们还有孙子孙女,我们可以陪伴他们,从蹒跚学步到奔跑如飞,从牙牙学语到滔滔不绝。”
“阿虞,我们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的,那些没有经历过的,我们都一起经历好吗?”
“阿虞,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一声又一声的阿虞,叫得周飞扬脑子都乱了。
她叹了一口气,“霍怀瑾,你还是陷在过去的回忆里走不出来,你爱的是你回忆里的那个江虞,可你看看我这张脸,我还有几分像从前。”
“我现在的脸平平无奇,放在人群中也毫无特色,你确定你能爱上这么一张普通又平凡的脸?”
霍怀瑾面色一沉,“阿虞,我不是那种肤浅的人,只爱一张漂亮的脸。”
“不管是过去的你,还是现在的你,我都喜欢。”
江虞摇摇头,掀开衣袖和裤腿,胳膊上和腿上的纵横交错的疤痕一下子就露了出来。
霍怀瑾吓了一跳,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从重逢开始,她好像一直都穿的长衣长裤,从来没有裸露过肌肤。
“像这样的伤疤,不止胳膊和腿,身上还有很多,尤其是腹部。纵使我再有钱,再怎么修补,终究没法恢复到从前。”
周飞扬面上云淡风轻,可眼底却满是厌恶。
这些年,每每看到身上的这些伤痕,她都会觉得恶心,她自己都嫌弃自己,又怎么会觉得有男人能够接受这样的自己。
哪怕是过去的爱人,她也觉得不可能。
她讨厌任何人的触碰。
又怎么可能和别人走近亲密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