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这韩止能守本心,也许将来可成气候;否则也只能走向堕落。
翌日一早,他们前往城南稻田边散步,韩止趁机提问心法要诀。
正聊着,路边跑来个衣衫杂乱的官差,满脸焦急,高喊“抓贼!”
后面紧追一伙持陶罐的壮汉,还掳着个哭泣女子,一派混乱中那女子被壮汉拧住头发往田里拖。
官差吼叫却不敢上前拼命,实力悬殊。
王烛环顾,不急不躁。
韩止看不下去,上前大喊“放开她!”
壮汉们冷眼:“滚蛋,我们乃土河帮,谁敢管?”
见对方才两人,也不放在眼里。
韩止自告奋勇要试试刚学的基础功。
一挥拳,打在一个壮汉胸前,对方疼得踩空,摔倒在地。
他惊喜有成效,又转身踢出一脚,敌人也退了三四步。
可土河帮几十个人呢,立刻围住他,匕首长棍呼啸而来。
韩止初学乍练,很快力竭被反攻,肩上中了一棍,趔趄倒地。
壮汉狞笑要补刀,却发现刀到一半停住。
转眼间,所有围住韩止的土河帮成员全都双腿发软,毫无征兆地瘫下。
有人还来不及惨叫,只觉得浑身骨头像要碎裂般的痛,冷汗狂飙。
韩止捂住伤处抬眼,只见师父负手站在百步外,一双目光如古井,似乎啥也没做,就令这群人倒地不起。
真是差距天渊之别。
官差见土河帮凶徒顷刻倒地,惊呆后上前绑人,道谢时满口称“神仙”来世。
王烛懒得废话,径直走回稻田路。
韩止拖着伤腿跟上,兴奋又惭愧,感觉自己半分钟就挨打,差点寄。
这一幕在其心头又加深对力量渴望。
他想若再精进些,就不会那么狼狈。
王烛似猜他心思,只淡淡说:
“修行讲究循序,你急不得。”
韩止惭愧:“是,多谢师父提点。”
傍晚,他看师父神情淡漠,又想问何时收我为正式弟子?
却怕触及逆鳞,只能作罢。
次日,城里又风传斩魄楼一夜间杀人媚影出现,引发几起人口失踪,很可能是魔修勾结。
韩止表示关切,王烛倒觉得无妨。
若对方真残忍害普通百姓,他出手也就是一念。
果然两三天后,斩魄楼一位更高级别的执事带数十人来围堵王烛,逼问韩止下落。
那执事听闻前几回下属全军覆没,还不信有这等神人,一见到王烛本人,加之亲眼目睹自己几十个精英手下全部被秒杀,顿时吓破胆,连滚带爬求饶。
王烛指尖一点,执事元神碎裂而亡。
斩魄楼从此再无上层人物敢找他们麻烦。
韩止为此释然,同时打听疑似夺血玉的蒙面势力线索,但并无结果。
推测血玉已被某大佬拿走潜逃。
韩止自是痛心,却也无计可施,只能一边修炼。
风斜卷云天,残照烁出悠长暗影。
韩止抱着一只旧油纸伞,默默跟在王烛的身后。
此刻他伤体初愈,拖着脚步还带些迟钝。
若不是那位神秘青衫高人点拨引气诀,他恐怕连正常呼吸都透着灼痛。
可如今,一丝微微真气在体内流淌,给他疲惫的灵魂平添了一抹生机。
他多次在心中告诫自己:不可再像从前那般心浮气躁,不可再奢望轻易获得强大力量,而要勤修内省、静观己心。
王烛对此并未多嘴,只是随意行走在广陵城四周,如同庸常散步,却又时常为这片土地带来天翻地覆的变化。
几日前,蒙面贼党拼死一搏,抢走韩家血玉后下落不明,斩魄楼余众则被彻底震慑,不敢再在明面上纠缠。
广陵城一时风声渐平,然而整个江湖皆知:血玉一旦现世,绝非短暂的沉寂,一定还会掀起更狂烈暗流。
这天傍晚,他们漫步至西城角落的一座破败废庙。
暮色里,老鼠颤颤巍巍躲在瓦砾缝。
庙中供台塌陷,匾额只剩下风调两个黑漆大字。
想来当初或许供奉农神,盼丰年,然世道动乱,谁能真正护佑?
韩止与王烛刚在门口停歇,忽听见庙里传来吵杂声,还有断断续续的孩童啼哭,似有人聚在此处过夜。
韩止心中纳闷,侧耳倾听。
王烛早已洞悉一切,却也不先言语,只牵过门板步入。
昏黄光线中,一群衣衫褴褛的灾民挤缩在香案下。
其中大半是妇孺,还有几个面黄肌瘦的男丁。
他们大概是被流寇破家,只得流落于此苟安。
见到两个陌生人走进,都露出惊恐神色,生怕又是一伙凶徒。
韩止柔声安慰:
“别怕。”
他见这群人衣食紧张,忍不住生出恻隐。
曾经的他身为韩家公子,自恃身份,不大会对弱者心生怜悯,那些都是下人口中的贫苦众。
可现实几番打击,他自己也饱尝四处逃亡的惨痛。
如今再看这些灾民,便觉分外刺目酸楚。
为表诚意,他立刻从怀里摸出仅剩的一点干粮:
“你们要不要先分着吃些?”
人群一时呆住,但孩子们眼里燃起渴望。
领头的老人犹犹豫豫,最终在家人的催促下上前接过,连声道谢:
“恩人……”
听他语带哽咽,似乎欲哭。
韩止点点头。
其实他自己日子也不好过,可多少能去搞点钱粮。
他看向王烛,似想看看后者能否再度显出神迹。
然而王烛并未当场大手一挥变出什么谷米,只是缓缓说道:
“有些痛苦依旧要自己承担。你们若要活,就得离开此处,去更安全的地方。这里将来只会更混乱。”
韩止听了微微一怔。
他平日见识过王烛救人于水火,或简单地治病救伤,却也常常说出这种各有因果的话。
老人面露疑惑:“我们还能去哪儿?城里到处收容费,若没亲戚可投奔,只怕被当叫花子赶出来……”
王烛看着他们神色复杂。
若他愿意,一念就能破广陵城里的层层暗势,也能替这一群人安置住处、发放粮米。
可这样做的背后又会衍生出多少人以此为依赖?
王烛鲜少与凡人解释这些道理,世间苦厄并非靠一人之力就能根除。
王烛扼制的只是最极端、最恶毒的事件,而对于这般苦命流民,更倾向于让他们寻找自渡之法。
如果每个人都只等待青衫神人来相救,那天下将永无止境的依赖与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