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叔夜带着五百骑兵,脸上涂满黑炭,跟锅底似的,肩膀、腰间缠着渗血的粗布绷带,甲胄上还故意划了几道大口子;
露出里面“血淋淋”的布条,活脱脱一副从死人堆里逃出来的残军模样。
秦叔夜之前还纳闷,韩仙为啥要提前分批次派“败兵”诈败;
袭城不就该越隐秘越好?
可这会儿看着宁远城南城门还未等他们近前就敞开;
东狄兵还踮着脚往南望,主动迎出来,他才算彻底懂了:密不如乱,乱中才能取利。
韩仙赌的就是先以诈败彻底搅乱东狄军心,只要东狄人乱了,就容易出破绽。
至于能不能拿下宁远城,人算到了九成,剩下一成,看天意。
“一会儿拿下城门,你们几个率军就地固守,不准追!”
秦叔夜凑到副将千户赵守和马如蛟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劲,“把城楼点了,远处的常烈就能看到传信让大军出击。
记住,只许守城门别追杀,贪功冒进的,直接斩了!”
赵守和马如蛟抱拳应下,转身就往队伍后传命令,士兵们悄悄握紧了挂在马鞍上的兵器,眼神里没了之前的“溃败”,露出一丝杀气。
此时燕山军骑兵已过了宁远城前的兴城西河石桥,离敞开的城门不足一百步。
城门口跑出几个东狄兵,挥着胳膊喊:“是扬古利将军麾下的吗?有哪位额真逃出来了?”
秦叔夜没答话,猛地一夹马腹,胯下战马吃痛,“唏律律”嘶鸣一声,往前冲去。
他手里的铁锏攥得死紧——汉人穿东狄甲胄,远看像模像样,可凑近了一开口就得露馅,口音、相貌都藏不住,只能趁夜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呼”的一声,铁锏带着破空的锐响,直接朝着领头的高个子牛录脑袋劈过去。
那牛录还张着嘴还未反应,脑袋就被铁锏砸得开花,血和脑浆溅了一地,连惨叫都没发出来,就“咚”地倒在雪地里,抽搐了两下没了动静。
“我们是燕山军!”
身后的燕山军士兵齐声呐喊,声音震得雪粒都往下掉,“莽古尔泰、扬古利都死了!山海关的正蓝旗、正黄旗全灭了!”
喊杀声中,秦叔夜带着人冲进南城门。
士兵们纷纷下马,动作麻利得像狸猫。
秦叔夜双持铁锏,踩着台阶往城楼上杀,锏风扫过,东狄兵要么被砸断胳膊,要么被劈中胸口,没一个能挡得住。
赵守和马如蛟把城门处的东狄兵冲散后,立马喊:“搬拒马!抬鹿角!掉个头对着城内!快!”
士兵们赶紧把城门口的拒马、鹿角搬过来,横在城门内侧,快速筑起临时工事——这是防止城内东狄兵反扑的关键,半分都不能慢。
百户山猴子动作最快,掏出钩索往城楼上一甩,钩子牢牢勾住城垛,他拽着绳索 “噌噌”往上爬,一脚踹翻城楼上的大火盆。
火星子溅在柴草和城楼上,“腾”地一下就燃起大火,很快就把整个南城楼烧得通红,火光冲天而起,连一里外的雪地都照得透亮。
五里外的树林里,常烈正盯着宁远城的方向,见南城楼火光四起,立马一拍大腿:
“老秦得手了!传令全军出击!吹号!”
“呜呜呜————”
号角声在夜里传开,格外响亮,像猛虎的咆哮。
潜伏在黑夜中的燕山军士兵纷纷起身,举着火把往宁远城冲去。
黑夜中,无数火把连成一片,像繁星落在地上,照亮了通往城门的路,脚步声、马蹄声震得地都在颤。
而此时的塔塔库,刚看到从南门逃回来的东狄兵,就知道自己被骗了。
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南城门的方向骂:“一群蠢货!谁让你们擅自开城门的!找死吗?!”
旁边的矮个子牛录却慌了神,声音发颤:“怎么会这么快?
山海关离这儿二百多里,燕山军大军赶来,没三五天根本不可能啊!不可能啊?”
“现在说这些有个屁用!”
塔塔库拔出弯刀,怒吼道,“现在杀进来的燕山军不多,快调其他三门的兵,跟我把他们赶出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火光映在他脸上,扭曲得吓人。
他让人敲起战鼓,“咚咚咚”的鼓声在城里回荡,可刚集结了没一会儿,城里就乱了——那些不属他隶属的部队,直接抢了北、东、西三门的城门,往北跑;
连他麾下的一些士兵,也跟着混在乱兵里逃了。
半炷香的功夫,只来了一个牛录的兵力,稀稀拉拉站在他面前,眼神躲闪,浑身发抖,手里的刀都握不稳。
而南城门那边,已经听不到喊杀声了——燕山军早就把城门肃清了,连个活口都没留。
“额真!不好了!”
城楼上的士兵慌慌张张跑下来,脸都白了,“额真!城外全是火把!
一眼望不到头!燕山军大军来了!再不撤,咱们全完了!”
塔塔库回头一看,身后的士兵们个个往后缩,有的甚至已经悄悄往后退了。
他心里一凉——自己三个牛录的军官,现在只剩一个;
满打满算,就这点人,怎么跟燕山军拼?
他想不通,以前被吹得“满万不可敌”的东狄大军,怎么今晚跟纸糊的似的,在燕山军面前一个照面就崩了?
那“驱逐中华,恢复鞑虏”的宏愿,此刻全成了笑话,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而秦叔夜此时站在南城门楼上,看着城里乱作一团的东狄兵,也有些意外——这些东狄兵跟以前交手的不一样;
没半点死战的勇气,打一下就往后退,连像样的抵抗都没有,跟没了魂似的。
“管他呢!”
秦叔夜咧嘴一笑,挥了挥手里还在滴血的铁锏,“守住城门,等常烈的大军进来,这宁远城,就是咱们的了!”
城楼下,赵守和马如蛟已经把工事筑得更结实了;
士兵们端着弓箭,瞄准城内的方向,只要有东狄兵靠近,立马就会被射成筛子;
城门外,常烈带着大军正往这边冲,火把的光把雪地照得通红,脚步声、马蹄声、呐喊声混在一起,成了宁远城今夜最致命的乐章。
塔塔库看着越来越近的火光,终于咬了咬牙,转身就往北门跑——再不跑,就真的成了燕山军的刀下鬼了。
士兵们见将领跑了,也跟着一哄而散,有的甚至丢了刀枪,只顾着往北门冲。
雪地里,东狄兵的逃兵越来越多,宁远城的南城门,彻底成了燕山军的囊中之物。
城楼上的火光还在烧,映得天空都成了红色,像是在为燕山军的胜利,点燃了庆功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