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缕残阳沉入地平线时,戚光耀拿着燕山千里镜站在北面望楼上。
远处察哈尔大营的火把正汇成一条扭动的火龙,在漆黑草原上格外刺眼。
\"传令。\"
戚光耀的声音比夜风还冷。亲兵刚转身,就被他叫住,\"把车阵的单臂床弩装上,把燕山弩炮都调来北面,给对面好好喝一壶。\"
没错白天对面填沟,戚光耀连单臂床弩都没上,就是给敌人大部队留惊喜。
壕沟就是用来拖时间和换人命的,自然不用上底牌。
戚光耀下了望楼,赶往车阵。
杨破虏带着一队枪兵匆匆赶来,铁甲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老戚,药师让我们...\"
\"知道。\"
戚光耀打断他,指着正在安装床弩的士兵,\"搭把手,把这架床弩装上去。\"
黑暗中传来金属碰撞的脆响,那是单臂床弩的绞盘正在上弦。
中央望楼上突然传来急促的梆子声。
李药师的身影在火光中若隐若现。
杨破虏立刻会意:\"机动部队向北面增援。\"
此时珲台吉的大军已经完成集结。
万人方阵中此起彼伏的火把,照得前排骑兵的弯刀寒光凛凛。
战鼓声穿透夜空,却因黑暗变得沉闷模糊——没有旗号配合,这鼓声只能传达最简单的冲锋命令。
夜里大军的旗帜指挥完全失效,容易产生误判。
除了东狄人那帮疯子,他们草原人也不喜欢夜战,容易乱。
几乎下令进攻就听天由命,将领指挥不了啥,风险过高,不过对面强弩也射不准了,算是各有优势。
珲台吉的弯刀刚刚举起,喉间的冲锋号令还未出口——
\"唰!\"
三道刺目的光柱突然撕裂夜空,如同天神降下的审判之剑。
最前排的骑兵下意识抬头,瞬间被强光晃闭了眼。
战马惊恐地人立而起,将背上的骑士甩落在填满尸体的壕沟里。
\"放箭!\"
戚光耀的吼声在光柱亮起的刹那响起。
数十架燕山战车上的床弩同时激发,碗口粗的弩箭带着恐怖的破空声扎进人堆。
一支弩矢连续贯穿三名骑兵,最后钉在填沟的尸堆上,箭尾仍在嗡嗡震颤。
\"第二轮!抛射!\"
五百张神臂弩以四十五度角仰射,铁矢在空中划出死亡弧线。
被强光笼罩的草原骑兵成了绝佳的靶子,箭雨落下时,人马倒地的闷响连成一片。
珲台吉用臂甲挡住刺目的光线,透过缝隙看到令他肝胆俱裂的一幕——那根本不是火把,而是三座架在望楼上的奇异灯盏。
燕山探照灯静静矗立在望楼上,这是专门为夜袭准备的杀器。
灯盏中心,鲸油混合蓖麻油的火焰稳定燃烧,跳动的火苗被景德镇特制的同心圆瓷盏聚拢。
外围,威尼斯运来的镀银玻璃镜片折射着火光,水晶磨制的凸透镜将光线汇聚成束。
铜制转盘缓缓转动,光束便如利剑般扫过战场。
四百步内,亮如白昼。
除了造价昂贵,这盏灯几乎完美。
\"撤...撤退...\"他的命令淹没在惨叫声中。
一个百夫长正带着亲兵冲锋,突然被光柱锁定。下一秒,七支弩箭同时钉进他的胸膛,将他连人带马钉成了刺猬。
旁边的骑兵刚调转马头,就被抛射的箭雨射成了筛子。
壕沟边缘,堆积如山的尸体突然塌陷——最后的缺口被垂死的战马填平了。
珲台吉看着这一幕,不知该哭该笑。
他抹了把脸上的血,发现手掌里还粘着半片被弩箭撕碎的狼头旗。
混乱中,还是有上千草原勇士摸到了车阵边缘。
\"套索!快扔套索!\"
几十名草原勇士在箭雨中翻滚着靠近车阵,牛皮绳索在空中划出圆弧,铁钩\"咔嗒\"一声扣住了战车挡板的缝隙。
他们齐声呐喊,手臂肌肉暴起——
\"一、二、拉!\"
战车纹丝不动。
一个脸上带疤的百夫长不信邪,亲自抓住绳索:\"再来!\"
二十多名勇士同时发力,绳索绷得笔直,战车却像生了根似的。
反倒是他们脚下打滑,在血泊中摔作一团。
\"见鬼了!\"
百夫长抬头望去,突然发现战车车轮外侧伸出的铁制棘齿深深扎进土地。
更可怕的是,相邻战车之间粗如儿臂的铁链在火光下泛着冷光——他们不是在拉一辆车,而是在对抗整个钢铁堡垒。
\"爬上去!\"有人吼道。
三名勇士踩着同伴肩膀跃上车顶。
最先冒头的那个刚露出半张脸,就被一杆钩镰枪戳穿眼窝。
杨破虏手腕一抖,枪尖带着红白之物从敌人后脑穿出。
尸体栽落时,正好砸在下面攀爬的同伴身上。
罗城更狠。他的钩镰枪专削手指,几个攀在挡板边缘的草原人惨叫着跌落,断指还死死抠在车板缝隙里。
有个特别勇猛的草原汉子刚挥起战斧,就被钩镰枪勾住脚踝,整个人倒吊着拖进车阵。
里面立刻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利刃入肉声。
\"第三队补位!\"戚光耀的声音在车阵内回荡。
机动部队的士兵手持长矛,像梳子一样沿着车墙内侧巡逻。
每当有飞钩挂上来,立刻就有矛尖从射击孔捅出,将拉绳的人手掌钉在车板上。
突然,一道刺目光柱横扫而来。
正在拉拽绳索的草原勇士们瞬间暴露无遗——他们惊恐的脸庞在强光下纤毫毕现,甚至能看清瞳孔里倒映的死亡箭影。
\"放!\"
箭雨如瀑。这么近的距离,弩箭甚至能穿透铁甲。
一个草原勇士被三支箭同时命中胸口,整个人被钉在地面上,像只可怖的标本。
珲台吉已经对部队完全失去了指挥。
光柱扫过之处,幸存的草原勇士像没头苍蝇般乱撞躲避。
有人想撤退,却被自己人撞倒;
有人还在冲锋,却被探照灯照得睁不开眼。
\"收兵...收兵!\"珲台吉的嗓子已经喊哑了。
当残兵终于撤回王帐大营时,清点人数的千户双手发抖——出去万人,回来不足四千。
\"不是...不是死了这么多...\"珲台吉干巴巴地解释,\"是跑散了...天黑...\"
林丹汗也只能咽下这口气,儿子的死讯让他做了不理智的决定。
\"明日...必报此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