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一个杨老将军！果然重情重义，识得大体！”霍小玉将信小心收起，脸上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春桃，更衣！本宫要去面见陛下！”
宣室殿偏殿。
宁晨正在批阅奏章，听闻霍小玉求见，便宣了进来。
“臣妾参见陛下。”霍小玉盈盈下拜，声音柔美。
“爱妃平身，有何事？”宁晨放下朱笔，抬头看她。
霍小玉起身，走到宁晨身边，并未立刻说正事，而是自然地拿起墨条，一边为宁晨研墨，一边闲聊般说道：“陛下日理万机，也要注意龙体。臣妾方才在御花园，看到牡丹已有花苞了，想着过些日子定是极美的。”
宁晨笑了笑：“是啊，春意渐浓了。爱妃喜欢牡丹？”
“臣妾只是觉得，万物复苏，生机勃勃，看着便让人欢喜。”霍小玉话锋一转，仿佛不经意地说道，“说起来，臣妾今日倒是想起一桩事，觉得有趣，想说与陛下听听，解解乏。”
“哦？何事？”宁晨饶有兴致。
“臣妾前几日听宫里的老嬷嬷们闲话家常，”霍小玉手上研墨的动作未停，语气轻松，“说起临江杨老将军的第六子杨延昭，年纪轻轻便英武不凡，可惜尚未婚配。”
“又恰好听闻新任岳州太守柳文渊家的千金柳如眉，也是才貌双全，待字闺中。嬷嬷们都说，这两家，一文一武，门当户对，若是能结亲，倒真是一桩美谈呢。”
她顿了顿，观察了一下宁晨的脸色。
见他似乎只是听着，并无异样，才继续用略带惋惜和期盼的语气说：“臣妾听着也觉得极好。杨老将军为国戍边，劳苦功高，他的儿子也该有个好归宿。”
“若是陛下…若是陛下能亲自为这两家赐婚，岂不是一桩彰显天家恩泽、成就良缘的佳话？既能慰劳功臣，又能促成一桩美满姻缘，臣妾想着…这真是再好不过了。”
霍小玉说完，微微垂首，继续研墨，仿佛只是随口提了一个有趣的想法，等待宁晨的反应。
宁晨的手指在御案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细微的“笃笃”声。他锐利的目光扫过霍小玉看似平静温婉的侧脸。
临江杨业…岳州柳文渊…赐婚？
这个提议本身并无不妥，甚至可以说是好事。杨业忠心耿耿，其子娶妻，陛下赐婚是恩典。柳文渊刚被提拔，赐婚也是笼络。文武联姻，也有助于地方稳定。
但是，为什么偏偏是霍小玉提起？她一个深宫贵妃，如何“恰好”听闻杨延昭未娶、柳如眉未嫁？还“恰好”觉得两家门当户对？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宁晨心中瞬间警铃大作！他想起了萧何的忧虑，想起了张良的坦然、王猛的“择贤论”、张居正和崔浩的倾向、李存孝的闪烁其词！想起了那封发往咸阳的密信！
霍小玉！她果然没有闲着！她不仅在朝中拉拢大臣，手更是伸向了远在临江、手握重兵的边关大将杨业！
这联姻，分明是她精心策划，用以拉拢杨业、巩固宁安地位的一步棋！
一股冰冷的怒意和更深的警惕涌上宁晨心头。他看着霍小玉研墨时低眉顺眼的模样，第一次觉得这张美丽的脸庞下，隐藏着如此深沉的心机和算计。
然而，愤怒归愤怒，宁晨毕竟是帝王。他瞬间权衡利弊：此事目前看，是好事，没有拒绝的理由。若断然否决，反而显得自己多疑，也容易打草惊蛇，让霍小玉更加警惕，隐藏更深。
不如…顺水推舟，看看她后续还有什么动作？也看看杨业和柳文渊的反应？
宁晨压下翻涌的情绪，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仿佛被霍小玉的提议打动了：“爱妃此言…倒也有趣。杨业镇守临江，劳苦功高，其子延昭朕也听说过，是个好苗子。柳文渊在岳州，做得也不错。这两家若能结亲，确是一桩美事。”
霍小玉心中狂喜，面上却努力维持着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羞赧：“陛下也觉得好？那臣妾就放心了，臣妾只是胡乱想想…”
“诶，这怎么是胡乱想？”宁晨打断她，语气轻松，“爱妃这是关心臣子家事，心系良缘，是好事。这样吧，朕记下了。待朕得空，问问杨业和柳文渊的意思，若他们两家都无异议，朕便亲自下旨赐婚，成就这段佳话，也显我皇家恩典。”
“陛下圣明！臣妾代…代那些期盼良缘的人，谢陛下恩典！”霍小玉盈盈下拜，心花怒放。
成了！陛下答应了！只要陛下开口询问，杨业那边早已同意，柳文渊岂敢拒绝？这桩婚事板上钉钉！不仅杨业这员大将，就连岳州太守都被她不动声色地拉拢到了安儿的阵营！
“爱妃有心了，起来吧。”宁晨虚扶了一下，看着霍小玉喜悦中带着一丝克制的样子，心中的疑云却更加浓重。他面上依旧带着笑，眼神却深邃如寒潭。
又过了几日，春光明媚。未央宫庞大的御花园内，百花初绽，姹紫嫣红。
虞姬难得有闲暇，在贴身宫女翠微的陪伴下，沿着开满迎春花的小径缓缓散步，享受着难得的宁静。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多久。在小径的拐角处，迎面遇上了同样在几名宫女簇拥下赏花的霍小玉。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几分。曾经亲密无间、共同经历过许多风雨的姐妹，此刻目光交汇，却都感受到了对方眼中那份难以言喻的疏离和一丝潜藏的审视。
短暂的沉默后，霍小玉率先反应过来。
她脸上立刻浮现出无可挑剔的恭敬笑容，姿态优雅地屈膝行礼，声音清脆：“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礼数周全，无可指摘，却带着一层无形的隔膜。
虞姬的脚步微微一顿，看着霍小玉低垂的眉眼和恭敬的姿态，心中泛起一阵复杂的酸涩。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也努力挂起温和的笑意，上前一步，虚扶了一下：“妹妹不必多礼，快起来吧。今日春光甚好，妹妹也出来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