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芫其实反思过自己。
她错在了很多地方,比如收到通知的时候没有认真分析,很大意的踏入了这栋楼,这是她步入了不幸的第一步。
还有她明明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却没有及时抽身,而是头很铁的选择了敲门,再一步滑向了深渊。
再有就是她已经看到了这可怕的三人,有最后的逃生机会,而且她也已经说出了告退的话,却没有在那一秒钟消失,以至于被燕归时堵住了退路。
这样看来,她会在这三人的言语交锋中压力颇大,汗流浃背,好像也不能全怪别人。
她坐下之后,褚然向她大致介绍了一番两城的交易计划,是明码标价的不掺杂其他考量的买卖行为。
峤城有很多燕城需要向外采买的资源,比如铁铜和稀有金属矿,还有大量的粮食缺口。
之前燕城和暮城的合作没有达成,而峤城可以向燕城承诺,明年的夏秋两季能够承担燕城在粮食上百分之七十的缺口。
峤城虽多山岭,但将山地切割为梯田,耕地面积也不算小,满足峤燕两城的需求不成问题。
他们向燕城所要求的便是每个季度一次的搜寻,和一支经验丰富人员精简的常驻部队。
其实这些复杂的东西虞芫都只能听一听,专业的事情当然交给专业的人操心。
她属于门外汉,不清楚合同上的百分之一和百分之零点九五区别到底有多大,在经济上造成的差距能不能形成一个黄果树瀑布。
跟她有直接关系而且她也能听得懂的就那一条:一支隶属于燕城但是长期驻守峤城的部队。
……这个计划她前段时间就听过呢。
燕归时不是说否决了吗,否在哪了?
虞芫悄声扭头瞪了燕归时一眼,这家伙没能真的把方案否掉,又不让她私下里跟褚然去谈,现在还要到处开炮。
修罗场降临的错第一是统统,第二就是燕归时。
她要给这俩一人呸一声。
燕去晚已经对这个方案感到很不耐烦了。
褚然四天前就已经到了燕城,当时接待的时候说他只是峤城褚家苗珐的陪同人,交流合作乃至是否结为同盟,他都不会参与。
那时燕去晚还略觉诧异,想不到堂堂褚家之主对待继承人竟如此溺爱,连外出洽谈都要陪同。
结果第二天褚然就拿着计划案约见了燕鸣。
好一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弄明白褚然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燕去晚当即表示了反对,其他的他不管,唯有常驻部队他坚决反对。
这个世界因为异兽灾祸频发,城市的覆灭也许就在一瞬间,所以户籍管理并不严格,毕竟幸存者们总需要更快被接纳,才能不成为影响城市治安的不稳定因素。
由此形成习俗,几乎是一个人只要提出更改城市的申请,就会被通过。
虞芫如果在峤城待上三年,他能有多少把握阻止她变更归属地?
一成都没有。
她从来恣意妄为,追逐新鲜感,不会为旧物回头。
又脾气强硬,她若是想要什么,即使拿枪顶着她额头,也不会有一丝更改。
他怎么可能让她去峤城?
他绝不会答应。
关于常驻部队的条约,双方都很坚持,一直没有达成统一,就这样僵持了三天。
期间他们公开谈过、私下谈过、多人洽谈过,一对一谈过,谈得燕去晚都已经不愿意再多费口舌,也不想再看到褚然那张脸了。
但他就是不放弃,明明病恹恹的连开窗都不能对着他,还要硬撑着跟他们谈。
一点点往上加码,直到燕鸣为他提出的条件动容到开始镇压自家孙子。
虞芫就是因此被叫回来的。
燕鸣私心是想让虞芫作为燕城战士去往峤城驻守的,一是褚然开出的条件已经到了优渥的地步,二是虞芫的离开或许能让他两个孙子脑袋清醒过来。
兄弟二位为同一个女人大打出手简直是家丑。
燕鸣绞尽脑汁都没想明白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两个孙子从小到大的喜好天差地别,怎么会看上同一个人。
他想不通,也没办法解决,不如干脆把虞芫派走,三个人分开几年或许感情就淡了。
虽然虞芫能力优秀,在军中属于不可多得的人才,就这么放到峤城去他也觉可惜,但届时峤城若想长留她,燕城必能因此再获利。
如此算来倒也不亏。
燕鸣早预料到这四人共处一室,气氛会让旁人如芒在背,他年纪大了不想掺和这些事,干脆来都不来。
让他们自己争去吧。
褚然讲解完之后问虞芫意见,屋内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静默。
虞芫在假装研究文件上的条例,燕去晚离她最近,很清楚看到她的手指来回在同一个细则说明上滑动。
她并没有看进去,只是在装样子拖时间,手指来来回回划的就是那几行字。
她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很轻微地朝他的方向侧了点头,眼神里充满了求助的意味。
燕去晚微微抬手,试探着碰上她衣角,而后用那双乌眼珠一瞬不眨地望着她。
……虞芫还有什么不懂的。
她悄然把手放下去牵住燕去晚。
她的手一碰上他,燕去晚就立刻回握了上来,紧紧抓着将体温相融在一起,是占有欲,也是恼怒却无可奈何。
他将虞芫面前的文件推回给褚然,冷声道:“她不会去峤城。”
褚然在他们对面,全程观赏了他们的小动作。
他瞥了一眼他们俩相握着的手,视线又转回到燕去晚脸上,对他的排斥和敌意礼貌接纳,眼神却冷淡下去。
他没有拆穿,而是淡淡地把文件再推到虞芫面前,低声问她道:“这是小友的意思吗?”
虞芫能感受到燕去晚抓她的手一紧,似乎是怕她说否。
但虞芫其实真的无所谓。
去哪都行,反正她不会只待在一个地方,就算是翻墙她都会去沾印泥的。
可是这话不能直说啊……
她抬眼对上了褚然的视线,又略带心虚地挪开,用另一只手摸了摸鼻子,虚虚道:“算是吧。”
“其实我去哪都行,峤城风景很好,燕城的生活我也习惯了,我听从命令就行。”
燕归时讥讽道:“当然哪都行,你在哪都吃得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