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壁关前的大地仍在震颤,方才那一声裂帛般的巨响仿佛还在河谷间回荡。关墙之下,方才被震得东倒西歪的隋军士卒刚稳住阵脚,便见关楼之上红旗骤起,紧接着,三声炮响如惊雷滚过,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咚!咚!咚!”
炮声未落,那道方才裂开数尺宽的关墙缺口处,尘烟骤起,马蹄声如暴风骤雨般砸向地面。五千刘军如一道黑色洪流,顺着缺口汹涌而出,甲叶碰撞声、兵刃摩擦声、战马嘶鸣声混在一处,直叫对面的唐军将士不由得握紧了手中兵器。
这队唐军皆是玄甲黑袍,盔明甲亮,显然是久经战阵的精锐。队伍最前,一员大将横冲而出,硬生生在奔涌的人潮中辟出一条通路。此人身高足有一丈,比寻常将士高出近一个头,站在乌锥兽背上,更如一座黑铁塔般压得人喘不过气。
再看他相貌,端的是凶神恶煞——面如黑锅底,油光锃亮,仿佛被浓烟熏透了三生三世;两道粗眉斜插入鬓,眉梢倒挑,像是两把烧红的铁钩;一双环眼瞪得滚圆,眼珠浑似墨染,却又透着股灼人的凶光,仿佛能将对面的唐军生吞活剥;颔下一部钢髯扎里扎煞,根根如铁针,配上那紧绷的腮帮,活脱脱一尊“火燎的金刚,烟熏的太岁”。
胯下那匹乌锥兽也是神骏非凡,通体乌黑,不见一根杂毛,四蹄踏地时火星四溅,颈上鬃毛怒张,显然与主人一般暴躁。再看他掌中兵器,是一杆冰铁槊,槊杆碗口粗细,通体泛着暗哑的青光,显是百炼精钢所铸,槊头锋利如霜,在日光下闪着森然寒气;腰间鹿皮套内,露出两截鞭柄,黄铜裹首,鞭身如水波流转,正是那对十八斤重的水钢鞭——此人,正是隋末名将、双鞭大将尉迟敬德!
尉迟敬德勒住乌锥兽,那双环眼在唐军阵前一扫,目光如电,扫过一排排肃立的甲士。只见唐军将士个个挺胸叠肚,枪戟如林,盾阵似墙,虽面对五千隋军精锐,却无一人慌乱,军容整肃得如同刀切斧劈。他心中暗赞一声“好队伍”,目光却已被阵中那杆大道旗牢牢吸住。
那旗有丈余高,旗杆是整根檀木所制,旗面是上好的绯红绸缎,边缘镶着银线,在风中猎猎作响。旗中央用金线绣着三个大字,笔力遒劲,龙飞凤舞——“秦王李世民”!
“李世民……”尉迟敬德口中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环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他久闻秦王之名,知其年少英武,善纳贤才,麾下猛将如云,谋臣如雨,短短数年便平定关中,如今更是兵锋直指河北,声势日隆。只是他身为隋将,镇守白壁关,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管他对面是谁,今日狭路相逢,唯有死战。
他猛地将冰铁槊往地上一顿,“当”的一声,槊尖插入泥土半尺有余,震得周围隋军将士齐齐一凛。“众儿郎听着!”尉迟敬德的声音如洪钟大吕,在两军阵前炸开,“对面虽有秦王旗号,却也是我大隋的逆贼!今日他敢兵临城下,便是自寻死路!尔等随我杀过去,斩将夺旗,护我白壁关,护我大隋河山!”
“杀!杀!杀!”五千隋军齐声呐喊,声浪直冲云霄,连关前裂开的地缝仿佛都在这呐喊中震颤。
唐军阵中,李世民立马于大道旗下,一身银甲,面容俊朗,目光平静地望着对面的尉迟敬德。他身边的徐茂公捋着胡须,低声道:“殿下,果然是尉迟敬德。此人有万夫不当之勇,那对水钢鞭更是难敌,需得小心应对。”
李世民微微点头,目光扫过身旁的秦叔宝、程知节等大将,朗声道:“尉迟将军勇冠三军,本王早有耳闻。今日他既出阵,必有一战。哪位将军愿去会他一会?”
话音未落,旁边已冲出一员大将,正是秦叔宝。他手提虎头湛金枪,胯下黄骠马刨着蹄子,朗声道:“殿下,末将愿往!”
程知节在一旁嚷道:“叔宝,这黑炭头看着就硬,你可得当心他那对钢鞭!不行就让俺老程上,俺的三板斧未必劈不开他的铁壳子!”
秦叔宝回头一笑:“咬金放心,某家自有分寸。”说罢,他催马出阵,金枪一挺,对着尉迟敬德喝道:“尉迟将军,某乃大唐秦琼,特来会你!”
尉迟敬德见唐军阵中冲出一员大将,银盔银甲,面如冠玉,手提长枪,气度不凡,知是秦琼。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更显狰狞:“来得好!秦琼,久闻你马踏黄河两岸,枪挑三州六府,今日便让某家见识见识你的手段!”
说罢,他猛地拔出冰铁槊,乌锥兽会意,长嘶一声,驮着他便向秦叔宝冲去。两马相交,枪槊并举,“铛”的一声巨响,火星四溅,震得两人手臂皆是一麻。
白壁关前,裂痕未合,战鼓已擂。一场龙争虎斗,就此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