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母欢天喜地,更是把柳儿当宝贝一样供着,各种补品源源不断地送去。
而墨兰的两个女儿仿佛被遗忘了一般,连过节的衣裳都比往年简薄了些。
墨兰的怨恨与日俱增。
一日,她在花园偶遇正在散步的柳儿,见四下无人,忍不住出言讥讽:“你别高兴得太早,生不生得出来还两说呢,生出来是男是女就更不一定了!”
柳儿却不恼,只微微一笑:“姐姐说得是,不过官人说了,不管是男是女,他都喜欢,毕竟……是他的骨肉。”
这话像刀子一样扎进墨兰心里。
她突然意识到,文炎敬已经很久没来她房里了,甚至连两个女儿的功课都不怎么过问了。
墨兰回到房中,看着镜中自己憔悴的面容,第一次感到了恐慌。
她不是母亲林噙霜,文炎敬也不是盛纮。她没有母亲的手段,而文炎敬……他看似温和,骨子里却比盛纮有主见得多了。
绝望之下,墨兰做出了一个愚蠢的决定。
她买通了柳儿房里的丫鬟,在柳儿的安胎药里下了泻药,想让她流产。
谁知事情败露,那丫鬟经不住拷问,便全招了。
文炎敬怒了,亲自来质问墨兰。面对铁证如山,墨兰故技重施,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说自己一时糊涂,求夫君原谅。
文炎敬看着她,眼中再无往日的温情:“墨兰,你太让我失望了。身为正室,却行此龌龊之事,你……你简直辱没了盛家的门楣!”
“官人!”
墨兰扑上去抱住他的腿:“我知错了,真的知错了!你看在两个女儿的份上……”
文炎敬甩开她的手,冷冷道:“从今日起,你就在自己院里闭门思过吧。柳儿和孩子若有半点闪失,我绝不轻饶!”
说完,他转身离去,背影决绝。
墨兰瘫坐在地上,终于明白,她已经彻底失去了这个男人的心。
那柳儿最终平安生下了一个男孩,文家大摆筵席。
墨兰称病未出,独自在冷清的院里听着前院的欢声笑语,心如刀割。
她想起母亲林噙霜临死前的告诫:“墨儿,你记住,男人是靠不住的,唯有抓住他们的心,才能活得痛快。”
可如今,她学会了母亲的所有手段,却落得如此下场。
窗外,春去秋来,梨花又开。
墨兰坐在窗前,看着满树白花,恍惚想起多年前那个与文炎敬共赏诗书的春日。
如果……如果她当初以正室大妇的风范持家,如果她不耍那些小心机,如果她真心对待文炎敬而不是处处算计……结局会不会不同?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镜中的墨兰,眼角已有了细纹,眼中的光彩也不复存在。她终究……还是走上了林噙霜的老路。
秋雨绵绵,一连下了三日。
墨兰倚在窗边,望着院中那棵叶子已经泛黄的梧桐,雨滴顺着屋檐落下,在青石板上敲出单调的声响。
“大娘子,该用膳了。”丫鬟云儿轻手轻脚地进来,将食盒放在桌上。
墨兰扫了一眼——一碟青菜,一碗清汤,两小块蒸饼。
自从那柳氏生下儿子后,厨房给她的份例是一日不如一日。
她冷笑一声:“搁那吧。”
云儿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退了出去。
墨兰知道,这丫头心里也在嘀咕,曾经风光无限的大娘子,如今却落得这般田地。
雨声中,墨兰听见院门开合的声音,接着是一阵脚步声。她眼睛一亮,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衫。
“娘亲!”
两个小小的身影一前一后跑进来,前面的舒姐儿已经八岁,后面的琳姐儿六岁,两人都穿着半旧的衣裙,发间只簪着素银钗子。
“你们俩慢些跑,别摔着。”
墨兰脸上终于有了笑意,伸手接住扑过来的舒姐儿,又摸了摸琳姐儿的头:“今日怎么有空来看娘?”
舒姐儿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纸包:“爹爹昨日给了我们一些蜜饯,我们偷偷留了些给娘亲。”
墨兰接过纸包,心头一热。
打开一看,是几颗蜜渍梅子,已经有些压扁了。她捏起一颗放入口中,甜中带酸的滋味在舌尖化开,竟比记忆中任何珍馐都要美味。
“娘亲,爹爹昨日考我《女诫》,我背得一字不差,爹爹还夸我了。”舒姐儿仰着小脸,眼中闪着期待的光芒。
墨兰的笑容僵了僵。
自从她失宠后,文炎敬对两个女儿倒是比从前上心了些,尤其是舒姐儿,时常亲自教导。
这本是好事,却让墨兰心中五味杂陈——她既欣慰女儿得到父亲关爱,又嫉妒这份关爱不再经由她手。
“舒姐儿真聪明。”
墨兰勉强笑道,将女儿拉到身边:“来,娘今日教你弹一曲新调子。”
她取过案上的古琴,将舒姐儿搂在怀中,手把手教她拨弦。
琳姐儿则安静地坐在一旁,睁着大眼睛看姐姐学琴。
琴声淙淙,与雨声相和。
墨兰低头看着怀中的女儿,舒姐儿的侧脸像极了她小时候,而眉眼间又有文炎敬的影子。
一股强烈的保护欲突然涌上心头——她绝不能让女儿重蹈自己的覆辙。
“舒姐儿要记住。”
墨兰在女儿耳边轻声道:“女子若要在这世上立足,要么有绝世才情,要么有显赫家世。咱们现在……家世是指望不上了,你定要刻苦学习,将来才能嫁个好人家。”
舒姐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继续专注地拨弄琴弦。
雨停时,两个女儿也该回去了。
墨兰站在院门口,目送她们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回廊转角,心中既温暖又酸楚。
回到房中,墨兰取出一个精致的檀木匣子,里面是她这些年偷偷攒下的首饰和私房钱。
她清点了一遍,叹了口气——这些在鼎盛时期算不得什么,如今却是她全部的倚仗了。
除了那几个店铺,她自己带来的那些嫁妆这些年已经花的所剩无几了。
“我总得为舒姐儿打算……”墨兰喃喃自语。
她已经失去了丈夫的宠爱,失去了在文家的地位,但至少,她还可以为女儿谋划一个不那么悲惨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