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的。”
黑发少年停了动作。
他稍稍仰起头,目光落在温柒柒身上,一瞬不瞬眼神复杂地凝望着她。
尽管对方并没有打算因为她这句话回头,可萧潜还是没有收回视线的打算。
他只是笑了下。
笑容格外苦涩。
“温同学应该是不记得了,毕竟第一次见面,你对我的认知......”
他语气轻飘飘地,像是在开玩笑,完全不像是真话的样子,“就是一条狗。”
温柒柒蹙了蹙眉,觉得他又是在说什么奇怪的话,没有理会。
少年却记得清楚。
在他梦境开始的每一次。
他回到的都是未被萧家认回,还是个无名无分穷困潦倒的私生子萧潜那段时日。
而那段日子,对他来说,也是人生中最昏暗的时光。
由于亲生母亲身体羸弱,大病小病接连不断地夺去她鲜活的生命力。
年纪尚小的他就在那段时间里被骗去全身贴满了厚重的狗毛,假装通灵性的狗来街头卖艺赚取点儿活命钱。
也就是在那些个困在让他烦闷燥热的狗毛下暗无天日的时间里,他遇到了丢过来一根黑色发卡的温柒柒。
在所有人都认定了他是只凶猛的大型犬就该锁在笼子里时,少女却赐予了他敲开自由的资格。
他知道她非好意。
知道她看向他的眼神也不过是“既然那么聪明,就出来好好教训教训以虐待你赚钱的这些烂人”。
可在那上百次的梦境开头,除了等待她的出现,他对于他的命运毫无抵抗能力。
久而久之。
恩化怨,怨转恨,恨又重铸为缠缠绵绵的不死不休。
只要存活一日,只要尚未得到一息,他就绝对不可能松手。
稍稍阖上了眸子,萧潜还是做出了退让:“左边柜子第三层,你想找的钥匙,就在那里。”
他深叹了口气,身体继承了母亲的柔弱,他有些维持不住了,“找到之后请温同学把我面前这些解开,我好......”
“带你去学生会的档案室。”
—
学生会的专属档案室藏得很隐蔽。
如果不是门口悬挂着的老旧校牌上明晃晃地刻着遒劲有力的“档案室”三个字,温柒柒会以为萧潜是有什么想要把她带到地下室囚禁的心思。
事实上就算看到档案室里一览无余全是书架和落满了灰尘的档案,温柒柒也确实没办法把这种心思彻底消除。
毕竟身后的黑发少年总是随时随刻散发着一股子阴湿男鬼气息。
他刚抬手开了档案室的灯,少女就已经窜出去寻找与写生社团相关的文件了。
那速度快得,比撒欢的兔子还要恣意几分。
萧潜倒也不介意,反正这里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也不怕少女会离开他多远。
慢悠悠地寻到少女的痕迹。
萧潜倚靠在书架上。
她的洞察力和敏锐力都要远超旁人。
以至于写生社团的资料,被她定位的很精准。
萧潜没有打扰少女紧皱眉头的专注,自顾自地拨弄着手上临时带过来的打火机。
火光忽闪,他的视线落在了散落于地的照片上。
其上昏暗不堪,似是染了血,又像是背后有无数张丑陋的笑脸嘻嘻哈哈毫不在意。
温柒柒尚未知晓,但萧潜是清楚的。
学生会独立于学校档案馆内的资料大部分都是不适于公之于众的。
毕竟这里是个贵族学校。
当一个地方有无法无天的强权,有忍辱负重无法发声的底层阶级,有掩蔽富者罪行的庇佑所,那么......
就注定这里会发生些一旦被公布就会有无数少爷小姐遭到谴责的恶劣行为。
人们更喜欢用另一个词来代表这种事——
校园暴力。
不过,毕竟是罪证,哪怕是留档作为圣斯利亚学院和这些达官贵族们未来合作的必要材料,其上的内容也没有露骨到一字一句都那般明显。
所以在不知情的温柒柒视角下,她只能通过在这些零散的照片和“歌颂”社团活动完美举行的报道里试图追溯到蛛丝马迹。
很可惜。
虽然她能判断出来肯定是普通学生对特优生做了什么,但具体的内容这些资料里还是一句都没有提到。
甚至连形式都只被几个笼统的词语一笔带过。
她能得到的讯息只有每逢秋末写生社团一年一次的迎新晚会。
这意味着......
哪怕是已经找到这里了,她还是没有办法确定今晚到底会以什么形式在她面前展现一场贵族豪门的“娱乐游戏”。
正打算去找些特优生档案来补全自己的猜测,旁侧一直安静的萧潜忽地开了口:
“温同学还真是不小心。”
阴冷的目光扫过来,游离过少女虽然已经遮盖却已经挡不住新鲜红痕的脖颈,萧潜忽地直起了身子。
他随手从上方书架上精准地捞过一本资料集,旋即步步向着少女的方向逼近:
“和秘密情人亲热过后就来见我,还丝毫没有避讳我的意思......”
“温同学是不是把我想的太过于光明磊落了?”
随意的瞥了眼后,温柒柒注意到......
萧潜手里的那本资料,就是她刚刚试图想要找到的特优生的档案册。
......这家伙,和自己相当于双双重生了125次,实在是太过于了解自己的一举一动了。
萧潜当然注意到了她沉下来的目光,依旧不怕死地俯身靠过来,声音满是轻佻:
“我这个人,对温同学的心思,没有什么光明正大,我这里......”
手中的资料册被他随意地抬起点了点胸口的位置:
“很纯粹的。”
“全是对你的非分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