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2章#
在房门严丝合缝闭合的那一刻，房间内忽地陷入一种微妙的沉寂。
弥漫在距离不远的两人之间的空气就像是被彼此拉紧了的弦，紧绷着，试探着，却又一言不发着。
又过了几分钟，沈沐泽缓缓松开了自己不甘不愿不满时强加在少女手腕上的枷锁。
他的指尖轻轻蜷着，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收回到身后，还是维持在原位。
那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眸也低垂着，睫羽浓密，整张精雕细琢的脸藏在光影里。
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温柒柒能感知到沈沐泽在刻意把呼吸放得很轻很轻。
可他稍稍忍不住抬起的眸却燃着退却不了的暗潮。
那分明是蓄了太久的模样，稍有不慎就会随时漫过理智的堤岸。
“呼......”
男人终于开了口，声音稍喑哑：“我没有伤害他们。”
虽然不知道温柒柒和那姓顾的小姑娘之间有什么关联，但刚刚在桌下沈沐泽可是一心二用窃听得很全面。
她有意亲近她。
那他就不会做出让她失望不开心的暴虐行为。
虽然她从看到他进来到现在都没有过问这件事，但沈沐泽却很清楚。
她在意的。
她与他匆匆对视的那一眼。
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的关注，他也能捕捉到。
至于沈沐泽为什么能捕捉得那么清楚，大抵是因为......
她的目光自小至今，多数时间都停留在其他兄弟身上吧。
所以本能地。
他想知道。
她在意一个人的眼神是什么样的。
后来他从很多情况下得到了答案。
比如站在丢失又回来满身血污只字不言的沈允身边时的她。
比如无数次捧着新鲜栀子花迫不及待冲进地下室只为了见被关禁闭的沈辞的她。
比如他看不懂的和沈封宴相视一笑的她。
比如沈妄回国时第一个迎上去的她。
而至于沈墨书和沈知寒......
沈沐泽不想去细想。
虽然大家都清楚二哥对于温柒柒来说是最特殊的存在，可他长久的观察也能分辨出来——
沈墨书也在那“特殊”两个字上占着浓墨重彩的一笔。
她好像从来没怎么表现过对他沈沐泽的在意关心。
许是他们同龄，许是他向来强势总是表现得无懈可击，许是他们相处起来一直都是“没死就行”？
沈沐泽不清楚。
只是本能地以为只要自己足够耀眼，只要自己名利双收万众瞩目，她终有一天会看到他灯光下的那一面。
不过匆匆忙忙之间，梦想没有达成，倒是被那几个脸都不要的老狗一个接着一个偷家。
想到哥几个，沈沐泽动作顿了顿。
没注意到少女略有些诧异的目光，他继续自顾自陈述下去。
男人说自己只是用了点现学现卖的蛊术，给那个把自己扛着跑了十几层楼的威武特助一点小小的教训。
又说不用担心这人会丢，他已经贴心地给那小姑娘留下了去找到那名特助的指引。
他眼神越是闪躲不肯直视温柒柒，温柒柒越是觉得他心里有鬼。
于是趁着他还在老实交代，随口问了一句：“你留了什么线索给顾栗？”
沈沐泽的话被蓦地打断了，望着那双眼脑子一时没跟上，脱口而出：“线团。”
“哈？”
沈沐泽咬了下指骨，抬眸唇角勾起一个张扬欠揍，偏偏又漂亮得几乎惑人的弧度：“他帮那个姓顾的，我让他自己拆件衣服......不过分吧？”
“......”
顶着温柒柒“真不愧是你”的目光，沈沐泽耸耸肩，自然而然地从桌上拿起那件顾寒聿留下的外套，连带着那人刚刚碰过的一系列东西，都被他轻描淡写扫进了垃圾桶里。
虽然他嘴上说着“旅程中有些意外相识也算是一种收获”，实际上动作麻利得得比清洁工还快，这房间凡是能跟顾寒聿能扯上关系的，他一件都没留。
顺手全都丢出门之后，沈沐泽还打电话嘱咐了前台一声，叫他们最好快些把垃圾收一收，不要影响了他出来旅游的心情。
眼看着房间里干净不少，沈沐泽舒畅地伸了个懒腰，刚想说些什么，旋即就被一道反射灯光的物件引去了全部注意力。
他注意到，房间中央正弯身捡起毯子的少女，脖颈上挂着一道他没见过的饰品。
眯了眯眸子，沈沐泽辨认出了。
那是姓顾的留下的戒指信物。
被她戴在了最柔弱的颈部。
—
男人漆黑的眸子倏地更暗了些，眸色像是浸了墨汁，压着几分晦涩不明。
他不声不响靠近过来，俯身压下。
修长的指尖抬起，直奔那摇晃的戒指，临靠近了又慢下来装作似是无意地拨弄而过。
特殊的金属材质在他骨节分明的指节间轻轻碰撞，发出一声叮当脆响。
“顾寒聿送的？”
男人笑了笑，眼角却一点都不弯，“你喜欢这种材质？”
音未落，沈沐泽顺便手欠地轻弹下那吊坠。
不适应的摇晃感让少女下意识伸手护住了那条吊坠，抬起的眸光沈沐泽看不真切：
“我会还给他的。”
沈沐泽平静地望着她，弥漫着危险气息的眸子像是蒙了层雾。
几秒后，他轻轻按了下指骨，低笑了声，哄着：“别这么紧张。”
为了缓解少女的情绪，沈沐泽还真的没有再继续纠缠那枚特殊含义的吊坠，转而伸手探过去，温热的掌心贴上了少女的额头。
“乖。”
“别动。”
男人语气低柔，“我摸摸看，你有没有在发烧。”
“我没......”
温柒柒想要推开他的手。
可这个时候的沈沐泽却是强势得没有留给她一丝一毫抗拒的机会，另一只手先行一步按下了她抬起的手，随即垂眸，开口：
“我刚才可是听到他跟你说......”
沈沐泽眼角一挑，自带偶像剧痞帅男主滤镜，“你这里......”他拇指向下滑，顺着少女脸颊慢慢渡下，“烫得厉害？”
“我没有发烧。”
少女避开他那双多情的桃花眼。
“哦？”
沈沐泽特意放慢了语速，语气里开始缠上点他一贯带笑的恶意，“如果不是发烧的话是因为什么发烫？”
一字一句，诱她再忆追思。
“你......”
“因为紧张？”
沈沐泽拽住了少女想要后退的手腕。
“那又是因为什么紧张的？”
他垂眸看她，唇角卷着坏笑，“不会是因为我刚刚在毯子下......”
他贴近了些，桃花眼亮得像是火光撩拨：
“扰乱了你的心跳？”
回应沈沐泽胆大试探的，是少女倏地站起身，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狠厉而干脆地将他向后一推。
而早有所料的男人根本没有任何反抗情绪。
他任由身体跌进椅子里，任由少女拧眉不悦地将他压制，任由背部撞上椅背的痛感在闷响声中蔓延至四肢百骸。
许是因为他脸上挂着的放肆笑意太过于玩世不恭，那墨色眼神里又溢盛满了对自己毫无底线的纵容与娇惯，温柒柒质问审讯的气势不由得更强硬了几分。
膝盖完全跪压在对方的大腿上，整个人也挺直了脊梁，居高临下地睨着他。
她声线压低了一个度，逼问他关于情蛊的种种。
——“游戏里的蛊在现实世界也会受到影响？你到底都对我做了什么诡计？”
——“这蛊效力是多久？”
——“今天之后，你这蛊会不会再次影响到我？”
——“还有，它今晚还会再控制我的感知么？”
字字清晰，句句紧逼。
可沈沐泽却从中听出了些“急迫”的意味。
就像是眼前的少女在强装镇定，问得又急又快，是为了......
打断他刚刚好不容易争到的主动权。
温柒柒。
这可不对。
戏路被他人主导，可是做演员的大忌。
于是在温柒柒的直视下，沈沐泽笑而不答，反倒是提醒她另一件事：
“你这个姿势......”
沈沐泽的手不紧不慢搭在少女露出的半截雪白小腿上，抬头，桃花眸水光潋滟满是柔情，“太危险了。”
“柒柒。”
手被对方甩开。
紧接着又被她粗鲁地拽着领子身体生生带得前倾几分。
那双眸子凌厉如刃，沉沉地落在他脸上，其间像是引燃了什么怒意，卷着沈沐泽一时之间没能读懂的灼热。
“你怎么敢真的给我下蛊？”
少女的声音不高，却压得沈沐泽本能地喘息顿了下。
她不等他回答，挑着眉攥紧了衣领，咬字极狠，“你是疯了么？”
“还有你刚才做的那些.......”
“喜欢么？”
沈沐泽确实疯了。
既然事情已经到了不可回转的地步。
那就给我死磕到底。
不死不休也好。
爱恨交杂，吞咽血沫也罢。
既然我们已经踩在那条界线的边缘......
温柒柒。
今晚......
就跨过来吧。
男人仰着头，唇角勾着，笑意不减，甚至更深了几分。
灯光下那张天生诱人移不开眼的脸庞此刻痞里痞气，又随性张扬着他与生俱来的倨傲，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收敛的豪门公子哥特性在他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至于那双直勾勾望着温柒柒的桃花眸......
真是要了命。
本就水润发亮的眸子此刻在隐隐绰绰的光晕中更是沾了些惑人的滚烫，黑白分明的瞳仁明目张胆不加掩饰地勾人心弦。
眼尾微挑，薄唇微张。
温柒柒蓦地想到了小时候对沈沐泽偏多的形容词——
诱人靠近却又危险至极的......
魔鬼。
趁着少女注意力被分散了些，沈沐泽轻飘飘开口，“只是我第一次没什么经验，不知道你......”
顶级魅魔抬了抬眸，唇角带笑，“习不习惯那个频率。”
“不过感受下来，那应该和你是很契合——”
音未落。
“啪！”
一记干净利落的巴掌落在了他的脸上。
声音清脆到空气都凝滞了一瞬。
没回头，沈沐泽能感知到少女的目光。
他听到她说。
你太过分了。
【沈沐泽】
由于不能宣之于口，她还特意在心里补上了他的名字。
红印迅速浮现在男人的左脸上。
沈沐泽静了两秒。
随即自嘲般笑了下，“我过分？”
他抬手慢条斯理地抹了抹唇角，随即转过头，在少女抽身离开前抓住了她的手腕，逼得她依旧只能维持刚刚两人靠近的距离去感知他愈发危险偏执的呼吸心跳：
“那他们呢？”
“沈允，沈妄，沈封宴。”
“又或者，”沈沐泽注意着温柒柒变化的神色，挑了挑眉，“不止他们三个？”
【......】
突然被戳到道德大动脉上的温柒柒有那么一点点小心虚。
【这狗崽子从哪闻到的消息？】
【我保密工作应该做得很好才对啊】
【明明这两天跑出来都没当着他面回他们消息的】
【他怎么......】
沈沐泽气笑了。
他知道的切切实实听到过的，是有沈允。
沈妄那向来藏不住事事事冒进的家伙，多半这么久也坚持不住了。
至于沈封宴......
这人这几天刚好在家。
他眼神那么毒，不可能什么问题都发现不了。
这家伙纯纯反社会人格，有他在家里不会言和，只会乱上加乱，他还会在那最乱的时候蛊惑温柒柒抛下更烈的赌注。
所以......
除了他们三个，还有其他人？
沈辞？
还是不妙的......
沈知寒沈墨书也做了什么？
到了哪一步？
妈的所以最后只剩下他老老实实画个眉都脸红心跳纯得要死是么？
沈沐泽咬了咬牙，眼看着少女眼神一转就要古灵精怪胡说八道，他直接拦截了她作法：
“你长能耐了，温......”
特意延长了些，沈沐泽坚持念出她的名字，“柒柒。”
“什么？！”
小猫跳脚死不承认。
甚至还张牙舞爪试图倒打一耙：“说你的事呢，你不要扯远了！”
“呵。”
“你还真是撒谎的时候都不反驳一句啊。”
“行，说我的事是吧？”
他的手指再次强势地落在少女的腿弯上，另一只手困住少女的两只手腕绕到她的身后。
忽地就被反转了地位的温柒柒：“？”
【我溜号了？】
【沈沐泽什么时候擒拿我的？】
【他学佛山无影手了？】
无视她垃圾话的沈沐泽向着她扬了扬下巴，“你好像很喜欢在上位？”
他顺着她的角度扬起头，唇角勾起，“那就这个姿势。”
“看着我。”